李阿卿盛情挽留她在家裏吃飯,她從沒有聞到芝山別墅的可怕臭氣,現實有太多東西令她消化不良,不肯,悄悄地無精打采地告辭了。
這一景象令她感到內疚。她不是什麼神醫,將拯救靈魂的重任交給個人的自我修複的超能力,由於這一偏見,沒有積極助她走出困境,這是後來大悲劇的真正禍根。
香江明月,在江水中悠悠飄蕩,十分動人。如今貫徹著徹底的唯物主義思想,月色也變廉價了。
陳旺水帶著葉瑩,竹詞帶女友呂允兒,汝卓帶著馬庚樂,他們全是駕著摩托車到江邊沙洲,而張俊騎則駕駛著單位的小轎車送鄒秀到江邊,就是這樣的荒唐竟讓鄒秀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人群中,隻有張俊騎和呂允兒較生分。
社會主義怪現象之一就是允許資源高度壟斷,然後利用手中掌握的壟斷資源,不斷攫取不義之財。張俊騎正是這一怪胎中的一個小細胞,他僅是一名不中用的車夫,卻享受著超高福利,因此也染上一種惡習,瞧不起那一群清貧的教師,視他們為一群牢騷滿腹的臭窮酸、社會乞丐。有意思的是他骨子裏瞧不起他們,真正和這群秀才們聚集在一塊兒,聽他們論古言今又令他自卑地發現自己矮了一截。他是沒有任信仰的畜生,哪怕最基本的人生觀也不成熟,根本插不上話也就情有可原了。
呂允兒是技術學校的護士,也患有可怕的潔癖,憑借查某人的外交家天性很快就跟她們混熟了。
江風吹來,隻有清爽、溫柔而沒有惡臭,清肺活動的意義得到體現。永恒的火焰在昏黑的夜裏燃燒著,它照亮了幾顆年輕快活的靈魂。
有人擺上矮幾子,有人鋪床單,有人開啟了啤酒,陳旺水甚至搭起帳篷並且高調地宣稱情侶們可以輪流使用一小時,這教葉瑩十分惱火,警告要敲碎臭猴子的頭殼。
仰望明月,正所謂古人不識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教人感慨萬千。
“月是咱們的月,千萬莫要辜負如此良宵明月。”陳汝卓感慨道。
“先詠歎一首詩,教大夥聽聽。”葉瑩譏笑道。眾人全樂了起來。
陳旺水言語總是不溫不火又不無諷刺,他認識到詩人都插上漂亮的翅膀,飛到天涯海角去曬日光浴了。現代社會最令人驕傲的偉大的九十年代,在中國竟沒有一首引起全民共鳴的詩、沒有一種信仰屬於人民大眾,這是所有文人、思想家的恥辱。
在一塊幹淨的沙地上,馬庚樂鋪著床單,躺著聽音樂。猴性子的鄒秀在江裏淌水還準備下河遊泳,這等同於去皮手術,她還懇求馬庚樂一塊去。
她編鬼話嚇唬她,言之鑿鑿地確認水鬼是紅屁股,嚇得她不敢靠近水麵。其實,陌生不域,不識江水深淺的遊泳是相當危險的。又是夜裏,一旦有小小意外無人知曉,因此出此下策。
天性膽小的鄒秀不敢再冒險幹傻事,轉而烤雞翅,關心馬庚樂喜歡什麼味道?她擅長烤辣味。張俊騎成了鄒秀的小尾巴,當她提議共同跳江,他竟然動心。烤雞翅,他充當助手,還評論起球賽來。他高深地認為國足是一群懶散的母雞——這剽竊了某位不高明的足球評論員的觀點,而非他的。
呂允兒生性懶惰,美味的烤雞翅無法打動她那顆過份潔淨的小心眼。她擠在馬庚樂身旁,首要的問題是何時請喜酒?馬庚樂有些吃驚,消息傳得很快,剛認識的朋友也知道她快結婚了,誰告訴她的?她耍了小手腕,不肯坦白,卻大肆推銷起婚紗照來,並慷慨地以七折優惠吸引她。
市內一家名叫艾杜的影樓老板即是她大哥,她充當義務推銷員呢。馬庚樂不願令新朋友失望,表示會考慮。她竟非常開心,好像這一單生意鐵定落到她手裏了似的。這教馬庚樂後悔沒有當麵拒絕她的好意。
守著篝火的葉瑩不斷地將地瓜埋到火堆裏,她這是在重溫童年趣事的甜蜜記憶呢。未待熟透,就翻出來吃。生活漸漸走向富裕,三餐也不乏營養,她這一奇妙的愛好不僅是癡迷它那顆火熱的心,而且從烤地瓜那香甜的味道中她聞到了故鄉梔子花的氣息。篝火熊熊,它像心靈裏跳出的一顆火星,很容易傳遞給黑暗中期待著的靈魂。
陳旺水找到的最佳祝酒詞是為兩位新朋友吃一杯?他這顆老瘤子對這顆新瘤子有一種莫名的輕視,這位不學無術的鼠輩,憑借高福利就仗勢大聲瞎嚷嚷。聽他不厚道地評論國足,暗道他懂個屁,他沒有當麵反駁令其在女神麵前無地自容是由於良好的修養。
陳汝卓開啟啤酒、飲料,又送到查某仔手裏,服務十分周到。
動物學家吃著啤酒,他的歪點子是讓陳竹詞公開介紹他們動人的愛情故事。呂允兒是竹詞的學生,這一出師生戀背後一定有精彩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