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庚樂在電話裏又也挽留一番,甚至答應帶她到其它名勝景區遊玩,如此匆忙回去,未免可惜。鄒理奇答應下次有機會,一定多住幾天。沒有遇上陳玉堂,無法向他辭行,她表達了歉意,李阿卿答應代為轉達。
陳汝卓送她去火車站,鄒秀也瞎嚷嚷著要送她,理奇一句孩子氣的責怪,教她遺憾地打消了念頭。
鄒秀眼裏噙滿真情的淚水,頓時極失望,隻不敢放聲哭泣,她胡亂削皮將全部惡氣發泄到可憐的土豆身上了,以此證明她有多麼的孩子氣。原指望這次姊妹相聚,好好述述,暢快遊玩,沒想到家裏有事,著急回去,盡管舍不得,又無可奈何。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教大姐認識張俊騎,不巧衰人偏偏出差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錯失良機。幸好秋天大姐將再來,她又看到希望。
鄒理奇依然那樣開朗、神采奕奕,她那甜蜜蜜的笑容有磁性感染力,哪怕痛苦的分離、道別也顯得輕鬆、容易了。她瞞騙了眾人,也包括陳汝卓,隻有她自己知道心中那苦澀的滋味。
汽車從芝山上下來,突然風雲突變,一向堅強的理奇竟突然放聲痛哭起來。瞧梨花帶雨的糟糕樣子,陳汝卓竟也被嚇壞了,一時不知所措,她這是怎麼了?她能說自己欺騙了自己,自己惱怒自己,能說她不想回去?她什麼也不說,委屈地一任淚流滿麵。
像一位傻瓜似的陳汝卓如何能深入內心世界讀透查某人的心思?剛剛還是風和日麗,突然卻風雨交加,莫名其妙。他忙將車停在路過,替她抹眼淚,說幾句寬慰的話語。鄒理奇終於還是抑製不住情感衝動,突然投入寬廣的懷抱中,渾身顫栗,一麵痛哭,一麵小手拍打他的後背。她竟然恨起他來了,他莫名地突然出現在自己生活中?攪亂了平靜的湖泊,教她忍受情感痛苦的煎熬。為什麼自己沒有勇氣留下來,任性的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她意誌太脆弱了。她責怪老天對她非常不公平,老天爺又何曾公平過。
不知所措的陳汝卓任由她發泄心中的鬱悶,他說:“你就留下吧。”
瘋狂又荒唐的鄒理奇竟提出一個無理要求,她說:“我給你生個兒子,好嗎?”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壞主意了。他也不傻,他沒有這個權力,同時他也不願意成為一個負心漢,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擔負著更多的責任。
陳汝卓不無痛苦地說:“你真傻。”一句話,將支撐她的意誌長堤徹底摧垮,淚如洪流,流淌不盡。
她承認自己是一個傻瓜,他們都是傻瓜。這句話象電流直抵她的心坎裏,她傻乎乎地來到香城,理想主義的情感有如肥皂泡,在眼前淒慘地破滅了,這是最殘酷的現實。
她很不甘願,哪怕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幸運的,竟直接冒出傻話來,甚至以瘋狂的報複來補償心靈的失落。她恨自己懦弱、無能,就這樣又傻乎乎地回去像一隻孤獨的小鳥似的飛回去,什麼目的也沒達到。
一陣痛快淋漓的哭泣之後,雨過天晴,善變的女神又恢複了理智,催促他開車,汽車重新上路,駛往火車站。心碎腸斷,她一心隻想趕快逃離此地,哪怕用爬行方式也得離開這裏。她被一根藤蔓緊緊地纏繞著,掙紮不得,擺脫不掉,大聲呼救,祈求幫助,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如今清醒過來,原來隻是一場夢,白日的噩夢。
火車嗚嗚咽咽哭泣著出站去,陳汝卓始終保持理智,沉默的後麵是什麼?火車消失在視野裏,淚水噙滿雙眼。他如此懦弱、無能、又渺小,他頓時竟痛恨母親、痛恨馬庚樂、痛恨自己,覺得是他們一起合力逼迫趕走可憐的鄒理奇的,他感到空虛、悵惘、無力,胸腔鬱悶、呼吸困難、視野模糊,天空變得陰沉沉的,哪是不懂得抓住幸福的遺憾?他不明白,難道自己竟變得如此脆弱了,連眼淚也無法自我抑製,誰給他力量?自言自語地說:“再見,我的朋友。”然後獨自駕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