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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散步回到芝山別墅門口,鄒明也到了,他正坐在一輛豪車裏,一麵擺弄方向盤,一麵詢問免費當他教練的可能性。陳汝卓拒絕了並故意開出一個大價錢嚇唬他,他連忙遺憾地搖搖手。
很幸運,鄒家香火的唯一繼承者沒有被凶險可怕的城市吞沒了。鄒理奇內心深處的喜悅馬上被一副大姐的嚴肅麵孔取代了,她一伸手就揪住鄒明那可憐的小蝙蝠似的小耳朵,一麵責怪他不明事理,一聲不吭的不辭而別教全家人焦急,幸運的是他遇到的都是貴人。她命令道:“馬上收拾行旅,明日跟我回去。”
顯然,鄒明非常懼怕這位代表著家長的姐姐,疼得嗷嗷亂叫,一麵搓著雙手討饒,一麵懇求她下手留情。鄒明的思想很樸素,他自認不是鑽研學術的秀才因此鐵了心出外流浪、打工、賣苦力,如今野慣了,嚐盡了自由的好滋味,再要往他小脖子上套上枷鎖押回學校教室裏受盡無良教師的冷嘲熱諷是不可能的了,再說他輟學將近一個學期時間,原本基礎就薄,再回爐難道當真能考上某個大學?糟糕的是如今大學比愛情牧場還爛還臭,更可怕的是大學生三個字被當成桂冠而不是智慧的升華,徹底貫徹著唯物主義思想的天才家長們揮鞭子驅趕的唯一追求就是摘取該桂冠而從沒意識到該讓它見鬼去。
鄒明天才地認為自己的脫逃是精神上的徹底解放,還替家庭節省一筆冤枉錢,他既健康又快活,因此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理奇自然也意識到再將牛往棚子裏趕的努力是徒勞的,令她氣憤的是他太不懂事理,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教全家提心吊膽。眾人齊聲規勸,她隻稱暫時饒了他的小命。
鄒明在賴胖子的電器店裏工作,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業餘生活豐富多彩,這一段時間發生明顯變化,香城的肥水令他的臉變白,體格也健壯了,有自己喜歡的發型,衣衫齊整,處處流露著年輕人的朝氣。這個窮山村出來闖蕩的小子,身上的自卑、猥瑣特征已一掃而光,一件白T襯衫,一條牛仔褲顯得體麵又自信,可笑的一點是說話居然帶有香城腔了,他學得真快。
鄒理奇也意識到他的巨大變化,看在眼裏喜在心上,感到很欣慰。既然路是他自己闖的,是苦、是甜,就得由他個人去奮鬥了。何況他也不小了,放開他的小翅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鄒峰對兒子寄予極大的希望,倒不是他高瞻遠矚的光宗耀祖的在祠堂門前立一根大理石旗杆的宗族認同和百年榮耀的重任放在他身上,他用米飯和蔬菜湯養育兒子直到他能拉犁,不讀書當然就得下水田務農,不想他竟脫逃。後來師從賴胖子的鄒明也炒墳地發家成為一個可怕的土豪,他榮歸故鄉是受縣長的邀請以外商的身份出現,遺憾的是在第一時間裏他沒有收到中學校長虧欠的道歉信,這是後話。隻要他願意,哪怕雕塑一座金身跪拜在祠堂前以示孝心也不是一件難事。鄒峰這樣一個普通農民自然不具有那種超越時空的眼光所能意識到的輝煌的未來,如今說服老子的重任自然落到理奇身上了,她相信老子是理性的。
香城大街光怪陸離,霓虹、汽車、愛神、噪聲彙成一條河流,空氣稀薄、悶熱,到處彌漫著脂粉味、劣質香水味,惡臭是它永恒不變的主旋律。
陳汝卓領著他們逛了著名的老街香港路、夜市、美食街、大商場,鄒理奇有機會給鄒明置辦幾件好衣服,教他能更體麵地工作。馬庚樂一直拉著理奇的小手,聽說小魚明天就遊回去,心裏反而有些不安,又有一絲快意,關心空氣中莫名的惡臭令她不習慣?她倒沒有虛偽地盛情地挽留這條魚。
善於觀顏察色的鄒理奇被她的真誠所感動,她就那樣莫名其妙地在荷爾蒙刺激之下勇闖另一世界裏,又莫名其妙悄悄消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自我安慰是讓世界照它本來的樣子運轉吧。她害怕失去理智,抑製不住情感、最終給他們造成傷害。她趁機推脫,目的達到意味著放下一個包袱,再沒有什麼牽掛了,何況家裏還有人等她,工作也挺忙的等等托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