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3)

趙人貓瞧了他一眼,目光像射出兩顆子彈,一眼洞穿對手肺腑,他發現他說了實話,點點頭,口稱不客氣。他們又聊起家庭瑣事,陳玉堂關心他外孫是不是很可愛了?他露出笑臉,一一介紹起來。春節前,查某仔趙海辰生了一個兒子,全家十分歡喜。

慶春軒一號大廳擺滿紅豔鮮花,餐桌鋪著白色亞麻布,高椅光亮照人,台上條橫幅掛著,熱烈歡送趙良駒同誌榮升省文化廳副廳長。此次設宴趙人貓沒點頭,經陳玉堂及其它幾位領導極力進言,免強同意。他榮幸高調,不是被掃地出門,怎麼能沒一點聲息?又怎麼能不向同仁舊友辭行?再者它純粹就是一次朋友聚會,又不收紅包,也不攤派,並不違紀。

黑色小紅旗抵達慶春軒,秘書孫木根早等候在大門口,他搶先上前,拉開車門,替上司撐著傘。趙人貓、陳玉堂分別客套地同他握一下手,然後,邁著大步,步入大廳。

孫木根小個子,穿一件藍色西服,這是一隻神氣的猴子,用爪子抓飯吃。這個小滑頭長期跟隨趙人貓,具有高度敏感的小鼻子,如今主子榮升,自然也替他安排了錦繡前程,將被委派到下麵一個縣當副書記。他撐著大傘竟然有些吃力,趕緊小跑著上前,替領導推開大門,猶如國王駕臨似的,頓時掌聲四起。

慶春軒聚集著形形色的大小鯊魚,他們習慣性地齊聲鼓掌。趙人貓又是鞠躬,又是揮手,又是做揖,這倒不是他內心深處良知發黴的高地有多麼內疚,也不是被感動,他理性地意識到這是他的謝幕秀。香城是彈丸之地,新朋舊友似乎都忘了被圍獵的痛苦,似乎都不計前嫌了。

劉小晶站在最前麵,臉上是不可琢磨的笑意。趙人貓伸出手,兩隻大爪子緊握在一起,他竟有握到刀劍的感覺。由於有共同的特性,誰也沒有發現誰更臭。

劉小晶剪了個考究的短發,一張白麵十分秀氣,人貓懷疑是剛從某個時尚的發廊出來。他身穿一件黑色名牌西服,做工極講究,如今他已養成一年四季穿西服的壞習慣。

“恭喜了。”

“客氣了。”他們不分彼此皆是一群小氣的娘兒們,沒說一句真心話。劉小晶為那張三角形小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感到十分惱火,好像在審視犯人似的,真恨不得狠狠砸他一拳。暗罵了一句:“老混蛋,瞧你得意到幾時。”頓時又頗感失落,神色變得黯淡無光。

此次人事任命,感覺就像春氣多變的氣候叫人莫名其妙。黑洞吸走他的靈魂,他感覺自己就像外星人似的,無依無靠,連個發牢騷罵娘的對象也沒有。一道指令,叫他無所適從,吃不好,睡不好,鬧了幾天情緒,連大院裏招開的幾次擴大會議都拒絕參加,藏在芳華裏別墅苦煉內功。

金錢是政治的奶水,這話也不知那頭臭豬說的。春節前後,他親自帶上金主楊延冰,上省城舒通人脈關係,目的隻有一個。杜縣那小風波是絕妙良機。他夢想攀上市長寶座,事與願違,落得空歡喜,他深藏在芳華裏,不願會客、應酬。另一煩惱是對新領導一無所知,隻知是青訓幹部,在高原上呆了三年,身體健壯,肺活量查當棒,至於是不是天天刮臉,喜愛修指甲、或者浴足,則是一無所知。酒糟鼻韓修武主政,這位幻想家更像一位無政府專家似的,劉小晶呼風喚雨,渾身光耀著魔力的光芒。

如今新頭家像一隻小刺蝟似的,渾身長刺,靠近不得,摸不得,養不得,十分棘手。劉小晶從高明的陰陽先生那裏占得一好卦,由於他的過分樂觀而思想鬆懈,造成變卦,這令他惱怒、懊悔又苦思不得良方,最後,天才的白娘子一語破謎題,她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煩惱什麼?”他頓時大喜。自此也萌生去意,心氣順暢,照樣混日子。

下了一場大雨,將香城大街小巷衝洗得幹幹淨淨。雨還在落著,劉小晶到芝山大院應了卯就徑直回到芳華裏。從美洲豹上下來,蘇家君撐著一把小花傘替他遮雨。他討厭那無休無止的雨。收過雨傘,推開門,他問:“在哪裏?”

“樓上。喝咖啡嗎?”

“好的。”一雙皮鞋都濕了。換了鞋子,進了書房。他吩咐秘書洪城辦理幾件事,就上街理發,不想濕了鞋。他站在大鏡前,左顧右盼,看上去年輕英俊,自己很得意。

白娘子像一隻小狐狸擬的,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嚇唬了他一下。他嚇了一跳:“無聲無息,嚇死人了。”

落雨天,她卻有一副好心情,眉飛色舞,嘻嘻地笑起來,她說:“一身虎膽。哪有那麼容易嚇死了?你若是死了,年輕寡婦可就風流快活了。那樣你不就氣得從棺材裏又跳出來了。”

“也就一句話,你就咒人死,你還不風流快活?”她穿著一露肩低胸紅色真絲晚裝,肩上披著一條紅色絲綢披肩,十分性感。

“吃了嗎?”她一時沒聽清楚。

“慶春軒不是有盛大的宴會嗎?”

“是啊。老混蛋,這一注賭得很大。”

“可以不去呀,何苦?”

“不行。咱們去瞧瞧熱鬧,長長見識。”性感的白娘子,倒是勾起劉小晶興趣來,他那顆空虛的靈魂,希望從漂亮的查某那裏得到一點溫柔的撫慰,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落雨無情事,白娘子堅持這樣一種古怪的理念,雙手推開他,她笑道:“青天白日,你這老猴又想搬猴戲。”

為舞會盡心準備了半天,不願行事,拒絕了他的要求。劉小晶瘋勁十足,他可以蠻幹,但文明紳士克製了衝動。被人拒絕總是讓人惱火,他暗罵了一聲母狗裝貞女,收回了小爪子,一麵梳理精致的短發,平息內心怒火,一麵換衣服,他忿忿地請她記住一點,到時別求他。

“我什麼時候求你了?”

“小心你的舌頭。”她瞧了那餓鬼一眼,好像剛從十八層地獄裏放出來的惡鬼。白娘子自從跟了紅色男爵之後,這頭驢子在她心目中已是可有可無了。她寧願求助伍先生,也不會求他的。令人奇怪的是紅色男爵,好像從人間蒸發似的。春節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孤獨中還害上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