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為此事惱火了老半天,關於學校代表大會名單上榮幸地出現他的名字是依靠走後門的不正當形式,擠掉了她的名額才登上榜單的,這真是活見鬼。由於站立在芝山上,他有較高的見識,對任何虛名均漠不關心。洪濱雁的無理之處竟然是要求他找校長自動請辭,滑天下之大稽。
原來如此,馬庚樂一時釋懷,笑道:“她就是那種人,哪怕剩下一根稻草也想往上爬的。”就不再提那不愉快的事。她換了一件草綠色針織上衣,一條牛仔褲,顯得窈窕動人。陳汝卓坐在沙發上,非常有趣地觀察她努力打扮自己,當然也嘖嘖兩聲恭維她的漂亮。來自戀人的讚美是最動人心扉的,馬庚樂十分得意,又假裝生氣的樣子,在他麵前揮舞小拳頭嚇唬他,他忙雙手護住臉麵。
她遇到的難題是好朋友結婚該送什麼禮物?送禮總是最費心的,她花了不少心思,就不知送什麼東西好。鑒於康橋不斷受到的暴力威脅,他建議送一個高硬度的鋼盔是合適的?
“你具有一顆高貴的同情心,但這不是開玩笑。”伸手修理他一下,她說。
“但新郎受到家庭暴力威脅你也不能不顧啊。”他說。
她準備送一個巴比娃娃,又擔心新娘將它與未來的寶寶性別相聯係,有意詛咒她生一個查某仔似的。
“圖個吉利,就送雙‘筷子’好了。”既然送禮如此費神,他建議道。
“真想讓人罵你不成?不害羞,送你一根打狗棒。”
這下他抓住了話柄:“送什麼我也愛。越大越好。”本想點明這是思嫁了,猶豫一下沒有出口。她也發現自己話中的語病,就不理會他,又到屋裏拿了手提包。
陳汝卓瞧著客廳裏的金枝玉葉,一句話不知如何道出?昨夜,難得陳玉堂留在家裏,一家人一起吃夜宵時,老子關心他們的愛情溫度是否達到沸騰程度?言下之意,催促他盡早完婚。他得先征求馬庚樂意見,然後親自拜訪長輩。馬庚樂瞧他心不在焉,問他在想什麼?他忙掩飾一番。
吳惠珍的老子吳吉祥,原係一家國營供銷公司采購員,改製過程中發了一大筆改革橫財。育有兩子一女,兩個兒子成家後,分別搬出去,家裏隻有查某仔一人。吳吉祥雖財力有限,卻也比康家富裕十倍,他非常樂意招贅康橋上門,可是礙於小小的體麵問題,康家不肯同意。學校集資福利宿舍建成前,在學校體育場上浪漫地搭一個大帳篷引起學生好奇地圍觀也是選項之一。
曾姑娘巷的康家,兄弟姐妹多,一家上下老小七八個人,擠在兩間不足三十平方的老房子裏,根本沒辦法安排新房。康橋家中老大的地位令他入贅到吳家遇到障礙,因為他們認定一旦長子入贅吳家,以後將沒有臉麵麵對親戚朋友。臨時租兩間房子作新房,將來再遷入集資房也是選項之一。
吳惠珍麻煩是結婚令他們小夫妻背了一屁股債,租賃房子加上重新裝修一番,那將是一筆不小花銷,她不肯支付那筆費用。出於個人自私心理,更願意寄居在大樹底下,而忘了康橋是有自尊的男子漢。一切推倒重來於她是一個艱難的開始,雖談不上千金小姐,她也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豐裕小日子。再說康橋正拜師說藝,他又有多少時間做家務?
有錢人說話份量重,吳吉祥從節省的角度出發,兩親家商討之後連租賃房子的開銷也省下來了。他高調地表態不收任何聘禮,讓康家直接迎娶新人回去,能省就省。他的小建議是一對新人出門度蜜月,之後繼續暫住吳家。既省下一筆費用,又保住他們的體麵,皆大歡喜。康家不敢挑剔什麼,免強同意了。
所謂新娘子穿著象征純潔的白婚紗進入禮堂之說完全是不法商家的圈套。葫蘆巷裏,熱鬧非凡,親戚朋友同學齊擠一堂。吳惠珍繁忙的家庭作業的後果就是瓜果蒂結,哪怕兩條腰帶束腰,還能顯現連衣裙下微微外凸的花穗。瞧他們手拉著手一齊登門,自然很歡喜,他們忙向新娘子賀喜。客廳裏眾多貴客,有的告辭,有的讓座,有的分發喜糖。陳汝卓第一次到葫蘆巷,客廳重新裝修後煥然一新,中堂掛著金色紅雙喜,加上紅燈高照,更稱托出喜慶氣氛。雖然不是招贅女婿,瞧那陣式也差不多。老吉祥十分熱情,又敬煙又讓座。
馬庚樂首要任務是將眾多同仁的賀禮交給她。吃了一杯茶,沒有任何忌諱的吳惠珍邀請他們參觀新房。房間不大,經過精裝修,牆上噴塗進口塗料,潔白閃亮。地上鋪了暗紅色地毯,上麵是撒著金色牡丹,房子中間,靠牆擺著一張全新的大銅床,太陽不著邊的擺法。西不西,中不中的哲學真醜陋,真的不著邊際了。
錦被褥墊一律全新,兩個粉紅色鴛枕並排擺著,繡著兩隻戲水鴛鴦。他們非常勇敢地將特大號鑲有金邊的婚紗照掛在新房裏,這是無意識間將婚姻升到信仰高度了,一旦像牲畜那樣勞累幹活的康橋發現它是一個錯誤時,它將首先被無情地砸爛。
新房掛新婚照被馬庚樂認為是自我欣賞,無可厚非。右邊是窗戶,靠牆擺著一張全新淡黃色梳妝台,一麵大鏡子,上麵雙授的金色鳳凰,比翼齊飛,上麵貼著一對紅雙喜。鏡子是最令人討厭的東西,年輕漂亮出現在鏡中,白發蒼蒼也出現在鏡中,它也許隻屬於年輕人了。梳妝台前是一個錦墩,最具閨閣氣息。左邊靠牆是一整排全新黑色大衣櫃,也貼著雙喜,透著喜氣,也有無奈。大銅床尾,擺著兩條黃色皮沙發,夾一個茶幾,幾上一隻玉壺春花瓶裏插著一朵盛開的玫瑰,顯得溫馨有情調,花香濃烈。
他們在沙發上坐下,新娘子親自去端茶。陳汝卓意味深長地擠擠眼,他問:“怎麼樣?”在此小問題上她絕不會上當,反問一句:“你說呢?”本來他還要開玩笑,瞧新娘子端著茶進來,隻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