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意見不和,爭論的結果是褒貶不一,社會靜力學永遠像一團霧似的令人迷茫。
轉變話題之後,寒假令馬庚樂和學校之間有一段時空距離,她關心學校的情況。陳旺水象開了鍋似的非常樂意義務播報南昌路3號的最新聞,金海象校長臉上像掛花燈那樣明亮,一定有什麼不可公開的好事。李斯道則患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金海象就是壓在他頭上三座大山之一。每天管控查某人的行蹤,他像一條獵狗似的守在阿花身邊,偏偏患有花癡的阿花跟著姘頭跑路了,身心俱損,四處貼布告找人,並慷慨地開出不低的賞金。最新鮮的是當屬門房張歪嘴,這個老馬列穿了一輩子的紅馬夾,如今竟然也換上一套西服,十分醒目。
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下,他拿香城人民的名譽發誓,十分可惡。
陳汝卓猶是不相信他,他出了一個謎麵讓眾人動腦筋,謎麵是‘送’字,打一個成語。”這叫眾人費神,猜了半日,也沒有猜出來,而他就是不報謎底。
大家又說笑了一回,陳汝卓留下他們吃晚飯。
回到久別的南昌路3號小世界,陳汝卓頓時有一股陌生感,卻又覺得親切,心裏十分歡喜,上課也賣力。有消息說李斯道老查某跑路了,又患上嚴重妄想症,不敢肯定,到了學校才證事消息完全可靠,心裏頗為同情。
俗語話:“一號米喂千種人。”人世間什麼人沒有。下了課,正在休息室裏吃茶,遇見李斯道夾肢窩下夾著兩本書,悠著步進來,秀才的眼鏡上也布滿灰塵,頭發零亂,神色麻木,上身是一件藍色丁心尼中山裝,腳穿著一雙黑皮鞋,瞧不出有什麼毛病。
聽了他說話,才會發現言語前後矛盾,既擔心查某仔放學沒人接送,又宣稱妻子阿花是很愛他的。校長金海象考慮到他身心俱損,也不敢免強他教書,放了他長假,讓他專心尋找老查某,功課則讓張宏達暫時頂替。
陳汝卓不知道以他那種狀態能否站上講台?問候一聲。他笑了笑,神色憂鬱,雙目無神,坦然地承認老婆跑了,他的時間非常緊張,下課還得到處找找,他說:“你聽說了?”
陳汝卓沒有否認,建議到虎伯寮找找,並樂意暫時代課,以便讓他全身心地到處張帖尋妻啟事。
他的笑容非常免強,他有一種兔子似的警覺,校長有針對性地準備整治他,他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近日他特意向報社、雜誌社、電台投了許多篇稿子,反映他遭受到種種不公正的迫害,並要求他們主持公正。一旦市府不聞不問,他準備告到省府,甚至直接上天庭告禦狀。他要求道:“請你當證人,希望不要回避。”
“行行行。”瞧他說話井井有條,他大方地答應了。莫名的原因教他對這位瘋秀才充滿同情,既當爹,又是娘,的確很不容易。
陳汝卓給他一杯茶,發現眼神發直,確有不正常,盡量不去觸碰他那根敏感的小神經,他問了一句:“備課了?”
這位秀才馬上恢複了往日的自信和豪邁氣度,就那一本破書,他都能倒背如流了,信口幾句就讓講台下的那些學生仔記上半天了,他說:“不是誇口,就是大學教授也教得動。”他該藏身象牙塔內專心造學問,卻不幸卷入紅塵俗事。
這時,下課的鈴聲響起來,洪濱雁、吳惠珍、曾南星先後走了進來。因為平時愛嚼舌,烏鴉珍一開口,陳汝卓意識到她將自己的小腦袋伸進老虎口中。
吳惠珍身穿一件粉紅玫瑰色的防雨夾克,下著褐色長褲,一雙棕色長統高跟鞋,顯得青春朝氣。洪濱雁則更為生動,中學時期混到一張黨票的馬列分子,她的高雅格調製造的小悲劇是朋友們眾叛親離。
小烏鴉明知李斯道已是一位瘋子,偏偏拿他開玩笑,她說:“老李,夫人回來了。”
剛剛還好端端的規規矩矩李斯道勃然大怒,猛拍桌子,大聲怒吼,責罵她是夭壽短命。她這個小娘兒們不該伸出粉拳欺負他這個老實人,他如今麵臨家破人亡之窘境,作為一位光榮的人民教師應具有偉大的同情心,伸出手來相互關心幫助而不是無情譏諷取笑,“反正破罐就是破罐,瘋子就是瘋子,死白骨精。”臉紅脖子粗青筋暴起,滿嘴飛星,說話比放槍還快,恨不得把她生吞了。他罵道,“阿花跑了,難道有什麼便宜教你了得,你算老幾?”髒話亂飛。
他猛拍桌子,眾人都嚇了一跳,想不到一句話觸到他的瘋筋。眾人都勸他少說幾句,有困難大家來幫他。被抽中了瘋筋,他就刹不住車了。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小烏鴉滿腹的怒氣,這位女漢子何曾吃過虧?男朋友康橋不幸還被她砸斷了鼻梁骨。她不屑一顧,不但沒有撤退,反而頂起牛角來,罵了一句髒話,她道:“就你俏皮,就是幼嫩,一句玩笑話就罵人白骨精,你是不是男人?”她不但指責他是一個真正的豬哥,一天沒有老婆就上樹鬧上吊遊戲的雜種,而且不是真瘋是假瘋。
幾句話不啻投下一枚重磅炸彈,李斯道頓時是風嗔電怒,瘋勁狂發,最可怕的髒話全冒了出來,咒罵她是半路亡,而且樂意陪她瘋一瘋。“是不是大丈夫?來看看,這鳥是真是假,欠操臭貨,來啊,來瞧瞧。”嘴裏飛星,口角掛著唾沫,突然操起桌上的熱水瓶,揭了蓋,滾水朝她潑過來。
誰也沒想到他會上演全武行,也是出手太快,來不及阻止,滾水就潑過來。吳惠珍大聲驚叫起來,幸好及時閃開了,隻濺到零星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