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熟悉的夢。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她走不出來。
夢裏繁花落了三千,綿綿細雨連成了珠線,三月春花綻放的時節,來不及賞花,她卻被生生綁進了馬車,馬車行駛的飛快,她透過車簾朝後麵拚命的呼喊--------喊什麼呢?
馬車後麵一個錦衣男人麵容滄桑,似不忍再看,轉過身背對著她,他身邊立著個衣著鮮麗的女孩,男人彎腰將她抱起,頭也不回的背道而走,那個女孩在背後看著她,她看不清那女孩的模樣,隻是依稀看見她嘴角滿是說不出的嘲諷。
“你若還活著,必當如我前世般痛苦,經曆百般苦難,我將取代你的位置,看著愛你的人離你而去,最愛的人為了我傷害你,你將配不上他,我上輩子的經曆,便是你今生的劫難……從此以後,你會過得很不幸,而且,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她猛然坐起來,這不知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醒來額頭上還冒著細汗,抬頭看去床對麵的銅鏡,倒影裏隱約是個精美秀絕的輪廓。隨意抹了抹汗,覺得師兄說銅鏡不能對著床果然是對的,否則怎麼會做入糊塗的夢境。
南朝春暮,如一幅朦朧的水墨畫,細雨霏霏的堤岸,停靠著幾艘畫舫,春透簾攏,桃紅輕染。畫舫上張燈結彩,頂上漆著黃漆,船柱畫雀,當靠近,才發現彩燈上的美人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這是屬於南朝京都,亦是最繁華之地,名叫姑城,也稱姑娘城。顧名思義,便是姑娘們的天地,沒有女子尊崇的三從四德,夫綱理常,隻要荷包裏有錢,就能找到多少樂子。
南朝是名揚已久的女尊國,早在幾朝更換前,這裏便已是女子執政,那時南朝還屬於隱蔽的小國,對女子的提拔高於男子,條例製度女尊男卑,一係列不平等的條約壓的男子們揭竿而起,與那些男尊國裏應外合差點將南朝給葬送了。後來出了孤月氏的女子,出外力攬狂瀾,生生將這死局給扳了回來,以實際行動證明給那些男尊國看,誰說女子不如男,何謂巾幗不讓須眉。
此後,南朝雖然曆代女子執政,可為了前車之鑒,倒也不敢將條例改的逼男太甚,隱隱有實現男女平等的狀態。當然,這隻是一部分,畢竟南朝還是生女比男強的國度,男子越發陰柔,女子越發英氣,至此,才有了一家家相公館的崛起。
夜,花紅柳綠,停靠在岸邊畫舫外麵鮮衣媚笑、曲意相迎的,卻是實打實的男子。那些男子衣著鮮麗,眉目含春,對岸邊女子揚著絹帕笑得無比諂媚,那媚眼如絲的笑,露骨的語調,即便自小生長於南朝,樂卿覺得還是消受不了。
她一身白色的裳服上,腰間係著翡翠的玉佩及精致的香囊,寬大的袖子折翼翩飛處隱約看見裏麵的深衣,繡著點點繁複的圖紋,頭戴著紗白的帷帽,臉上的輪廓隱隱約約,那素淡的目光靜靜掃視著這些畫舫,眼睛瞟見一粉衣金縷十二歲模樣的小姐走過來,她身形一頓,轉身就要跑,豈知一轉身沒走幾步就生生停住,見一素衣男子抱劍立在那裏,垂柳拂麵,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的劍端有著玄鳥的雕紋,在南朝,鳳凰象征皇權,白鶴象征元老,鸞鳥象征鳳主,天鵝為貴族,朱雀為明裏為皇族效命的圖騰,暗裏為女皇效命的家族便以玄鳥作為圖騰,樂卿知道,這是女皇的影宮暗衛末,專門暗護女皇出行.......
一隻手扯住她的衣角,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誰,樂卿哭喪著臉轉身,小聲道:“我說陛下,能不能別這麼折騰人,近些日子各大臣上的折子不是夠多了,不忙著處理還來這種煙花之地,是嫌上次麵壁思過不夠長嗎?”
被稱為陛下的小姑娘,正應那句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粉麵俏麗,稍含孩子氣的稚嫩,嘴角硬是抿出一種叫威嚴的東西來:“孤便不能來麼?”
樂卿見她這模樣,索性更加哭喪著說:“你要來這種煙花之地也沒什麼,重點是陛下碰見我,內閣元老們知道你是與我一起的話,罰的肯定不是你,淒慘的是我啊!”
“樂姐姐放心好了,今日跟你來的隻是你的使女雲蘅,陪你一道去看蠶捷.”自稱雲蘅的陛下,即便是求人也好像給人占了便宜一樣的語氣,不過十二歲的年華,便有傾城姿.可惜就是嫩了些.
這畫舫有個很是興意的名字,叫“夢裏闌珊”,所謂夢裏尋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