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之後,天已經亮了,爸爸媽媽都在。爸爸看到我醒了之後感覺終於鬆了口氣,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僵在那裏半天然後蹦出來一句,我出去抽根煙。媽媽的表情也很尷尬,醞釀了半天湊過來溫聲細語的給爸爸圓場,其實,在你做手術的時候你爸哭了,我們還是很在乎你的,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難受的,也沒有哪個父母是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認自己的。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有點哽咽了。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沒說話。頓了頓,媽媽調整好笑著跟我說,想吃點什麼,給你燉隻鴿子行嗎?據說手術後吃那個好。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水一樣的湧了出來,那一刻,我的心裏頭一次有了被爸爸媽媽關愛的感覺,暖暖的,熱熱的。那一刻,我已經在心裏默默的喊了她媽媽,很多聲。
雖然相離六年,重聚首時,感情不會像河流奔向大海一樣融洽,但是血畢竟濃於水,父女畢竟是父女,母女畢竟是母女,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管時間與空間將我們分離多遠多久,總會有那麼一絲細線將我們牽連,輕輕的,柔柔,若有若無的,若離若即的,卻又任誰都無法扯斷無法消滅。這就是親情,溫暖而又無奈。
住了7天院,喝了7天鴿子湯。肚子裏少了個零件,肚皮上多了條疤。爸爸媽媽天天陪著我,但是那個爸爸媽媽我還是沒叫出來。
我出院那天,爸爸提議出去搓一頓,一來慶祝我出院,二來慶祝媽媽32歲生日。那一天媽媽沒收到任何禮物,但是我覺得這一年的生日他應該會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叫了一聲媽。
開吃之後,媽媽顯得有點落寞。爸爸結結巴巴的圓場說,時間倉促沒給媽媽準備禮物,以後補上以後補上。媽媽撇了撇嘴沒理爸爸,她知道這個以後將會是以無限期為前提。弟弟轉了轉大眼睛,取巧的過去親了媽媽一下,然後甜甜的說,我跟神仙爺爺說了,讓她保佑媽媽永遠都這麼漂亮。媽媽笑著問弟弟,哪個神仙爺爺?弟弟大聲說,就住在咱後麵那棟摟裏的白胡子爺爺,毛傑他們都說他是神仙爺爺。媽媽笑的聲音更大了。這時候,有個聲音弱弱的說了句,媽媽生日快樂。聲音很小,但是屋子裏還是立馬就安靜了下來。我夾起一塊肉放到爸爸碗裏,然後又夾起一塊肉放到媽媽碗裏,然後平靜的說,爸爸,媽媽,多吃點。屋子裏更安靜了,仿佛隻有我一個人在呼吸。但是我知道,那一刻,他們是幸福的。
有人說,當喧鬧的環境忽然靜止,那是有天使在飛過。不知道我們頭頂那個天使有沒有看到,我平靜的身影背後那顆傷痕累累卻又無可奈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