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抬眼又看了他一眼,嘴唇顫顫,眼淚倒是止住了,隻是一想起當時身上的沉重感,心裏就悶悶的。她從小除了電視裏麵,基本沒見過什麼死人,何況是以為自己親手殺死的。
林森如果包庇她的話,就算是他勢力再大,總有一天也會衰弱下去,那個時候他也會承擔起法律責任,如果是那樣……她寧願去自首。
“爾爾,我問你,”林森在一個巷口轉彎,把車停了下來,側頭看著方爾,眼神凝重,“你嘴裏的那個人,是躺在床上的那個?”小姑娘胡思亂想的性子一點都沒改,他想笑一笑讓方爾情緒放輕鬆些,卻笑不出來。
方爾捏在一起的兩隻手手背都開始泛白,隻是默默的點頭。
林森鬆了一口氣,板正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自己:“那個人沒事。”
“嗯?”方爾雙眼模糊的看著他,不明白林森的意思。難道她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要這樣編織謊言?
林森再一次以一種非常肯定的口氣說道:“那個人沒事。他隻是暈厥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醒。”
“你怎麼知道?”方爾心裏瞬間又有些動搖,可也不敢確定,林森根本就沒有靠近過那張床,怎麼會知道床上麵的男人是死是活?
林森忽的笑了起來,右手食指微微曲起,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他的胸前在起伏,就代表著他還有呼吸。”
方爾皺著眉,把他的手指從頭上拽下來捏在手裏,一本正經的問:“你怎麼……”
“因為我看見了,你那麼肯定他死了,那你是怎麼確認的?”
方爾咬了咬下唇,回想著剛剛令人心生恐懼的一幕:“因為他沒有動了,而且在流血。”
林森簡直哭笑不得,就因為人不動了,還流血了就斷定別人的死亡?幸好你沒有去坐法醫,不然得枉死多少人。
方爾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心裏又不願意放棄這個救贖自己的機會,腦子一轉:“那我打個120吧。”
“不用。”
方爾眼睛微微瞪大:“為什麼?”還說不是想敷衍她?
“樓下的那個中年婦女會打電話叫救護車,你現在打電話過去,直接就是暴露了自己。”
樓下那個中年婦女?他是說老張的老婆?“可事情還是我做的呀。”
林森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方爾的頭發:“要是世界上的人都抱著你這個想法,估計就世界和平了,爾爾,有一種攻擊叫做自我防衛。”
方爾一刹那懂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懂,迷迷糊糊的聽著林森說這事以後再說,然後林森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天際。
林森看著坐在副駕駛縮成一坨的方爾,伸手捋了捋她耳邊的發,又下車把人放在了後座上,拿出來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他靠著車,曲起腿,在夜色中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吐出煙圈。
一根煙抽完,他把煙蒂丟在腳邊,用鞋碾了一下,掏出手機給Van等人打電話,簡單的交代了幾件事。
這三年,若是說林森有什麼改變,大概就是曾經戒了的煙又重新抽了起來,煙癮比以前還要厲害。
某次Van找他,在他家的陽台發現了他,以及他腳底一地的煙頭,很震驚的問了句:“你不是戒煙了嗎?”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隻說了一句話:“戒煙是因為覺得生活還有奔頭,想著多活幾年。”
潛台詞是,現在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了。
如果那個時候有個鏡頭擺在那裏,那麼鏡頭下的他絕對是最致命的罌粟,嘴角勾著的那抹笑就足夠無數人癡狂。
林森的手下意識的摸向了褲兜,摸到煙盒的瞬間看了眼車座後麵的方爾,忍了下來,視線倏然觸及她胸前的血跡,莫名的覺得刺眼。
回去的路上,林森的車一直開得很穩,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三點了。在人類的進化史中,這是人類進入深度睡眠的時間,可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清醒的不能在清醒。
他絕對不會再讓方爾出任何意外,也絕對不會放過那些對方爾做出過傷害舉動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小白兔拿起扳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絕對是心悸的恐怖,卻還要強撐著威懾麵前的人,那樣的她讓他心疼。
睡在後座的方爾一直緊皺著眉,似是夢裏麵還發生著什麼讓她無法心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