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冷酷,可否舉例加以說明?”
“譬如說……”我一邊說一邊沉吟了一下,“不,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何況這種事我也不想在這裏講。”
其實,當時我腦海裏浮現的是日高殺貓的那件事,不過,它並不適合在傳媒前公開。
“對於殺死日高先生的犯人,你有話想對他說嗎?”問了幾個流俗的問題後,女記者不忘補上這句陳腔濫調。
“沒有。”這是我的回答,一旁的記者顯得頗為失望。
之後,棚內的主持人開始介紹日高生前的寫作活動。就擅長描寫人間百態的背景來看,作家本身的人際關係肯定也很複雜,這次的事件恐怕也是受此牽連的吧?——主持人的話裏隱約透著這層意思。
接著他又提到,最近日高因為《禁獵地》這部作品而卷入風波,已故版畫家被影射為小說的男主角,他的家人還因此提出抗議。不過,媒體似乎還沒查到,昨天畫家家屬之一的藤尾美彌子曾造訪日高。
不隻是主持人,連偶爾以來賓身分參加這類節目的藝人都大放厥詞,各自發表他們對日高之死的看法。不知為何,我忽然感到一陣厭惡,關掉了電視機。想要知道重要事件的相關消息,nhk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日高的死還不到公共頻道為他製播特別節目的程度。
這時電話響了,我已數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通電話了。我總是想,萬一這和工作有關就糟糕了,所以都會拿起話筒,可是至今為止,千篇一律都是媒體打來的。
“喂,我是野野口。”我的口氣已經有點不悅了。
“你好,我是日高。”咬字清晰的聲音,肯定是理惠沒錯。
“啊,你好。”這時候該講些什麼,我一時想不出來,隻能勉強湊出一句奇怪的話,“後來怎麼樣了?”
“我昨天住在娘家。雖然心裏知道必須和很多地方聯絡,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是啊,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在家裏。今天早上警方的人跟我連絡,說希望我到案發現場再次接受訊問。”
“訊問已經結束了嗎?”
“已經結束了,不過警方的人還在就是了。”
“媒體很討厭吧?”
“嗯,不過出版社的人,還有之前我丈夫認識的電視台的人也來了,所以全交給他們去應付,我輕鬆了不少。”
“這樣啊。”我本來想說這真是太好了,不過反過頭一想,這句話對昨天才痛失丈夫的遺孀而言好像不太恰當,所以又吞了回去。
“倒是野野口先生被電視台的人追著跑,肯定十分困擾吧。我自己是沒看電視啦,不過出版社的人告訴我情形,我感到很抱歉,所以才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
“是這樣啊?哪裏,你不用擔心我,采訪的攻勢已經告一段落了。”
“真的很對不起。”
那是打從心裏感到愧欠的語氣。明明當下她才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人,卻還有心思替別人著想,這點讓我深感佩服,我再度感受到她的堅強。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不要客氣盡管跟我說。”
“謝謝,夫家的人還有我娘家的媽媽都來了,所以沒有關係。”
“這樣啊。”——我想起日高有個大他兩歲的哥哥,年邁的母親和兄嫂一起同住——“不過,真的有我可以做的,請務必告訴我。”
“謝謝您,那我就先掛電話了。”
“謝謝你特地打電話過來。”
掛斷電話後,我腦海裏一直想著理惠的事。她打算要怎麼生活下去?她還年輕,聽說娘家是開貨運行的,經濟條件不錯,生活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要從打擊中站起來恐怕需要不少時間吧。畢竟他們才剛結婚一個月。
曾經,理惠隻不過是日高的小說迷之一。有一次,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日高,因而開始交往。這意味著,昨夜她同時失去了兩件寶貴的東西:一個是丈夫,另一個則是作家日高邦彥的新作。
正這麼想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對方請我去上談話性節目,我當場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