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安在史誠仙逝的次日知道了這個消息,稍稍呆愣了一下,沒有多話。
消息是從史家傳出來的。
畢竟是修行上的老前輩,雖然隱居多年,影響力還是有的,他當年也提攜教導出不少後輩弟子。
因此,接下來的幾天裏,史家都會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往。
但史誠的遺體卻沒有在史家,長老院決議建一座墓園,安葬為道宮做出重大貢獻的弟子,或者是修為高深的宗師,自此祭祀不斷,香火不絕。
史家布置的靈堂裏,隻有一副史誠的畫像。
楊平安沒有去祭拜的想法,求道路上,多有孤獨,又一位道友去了而已。
管狐兒和陳明哲對史誠這位修行上的老前輩不熟悉,見其身後之事如此隆重,祭拜之人不絕,也隻是略作感概,猜測討論。
楊平安稍稍提了幾句,不做細說,管狐兒聽了曉得其中有些隱匿,就住了口。
待到晚上時,提了一壇酒來尋楊平安,道,“白天聽你提及,師兄我心裏有些陰鬱,來找你說說話。”
倒滿兩個酒碗,端起其一,高高舉起做遙敬狀。
“一敬皇天後土萬物有靈,”酒撒身前,再倒滿。
“二敬求道途上先行者。”
“三敬承繼道統共求大道的道友們。”
“再敬三生有幸讓我遇到平安師弟……”
酒入口,涼到胃,管狐兒哈口氣,再一次舉起酒碗,“最後敬我自己……”
楊平安食指在酒碗裏沾了一下,然後屈指一彈,一滴水珠直奔管狐兒腦門,“什麼亂七八糟的,瞎胡鬧,有你這樣悼念先輩的麼?”
說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滿上,雙手平舉,在胸前遙敬,並不說話,手腕微翻,灑落滿地。
“求道路上再相見吧。”
“什麼?”管狐兒側頭問,楊平安聲音實在太小,還有些含糊,空中風吹過,所以他沒有聽清楚師弟的呢喃。
楊平安搖搖頭,再次端起酒碗,與管狐兒輕輕一碰,喝酒,酒到不必多言。
“二十八,蒸棗花,待閨女,回娘家。唉,我明天就不來陪都了,再在你這躲下去,我娘就該發飆了。”
“哦,不想你娘發飆,就趕緊找個人娶回家,再生個大胖小子,保證你娘連搭理你的心思都沒有。”
管狐兒孑了一眼,“你自己怎麼不這樣做。”
倆人相互瞪了一會兒,齊齊歎了口氣,頗有點酒不醉人自醉的感覺。
誰是鐵石心腸,楊平安比起自家師兄管狐兒來,還要更惆悵幾分,人身大事,豈能輕決?但現在他還真沒有能看的上眼走的了心的對象。
但,楊成名夫婦的壽限,不多了。
這還是楊平安裏裏外外幫助用心調理的結果,換個尋常人家,像楊父楊母這樣情況的,早就魂歸幽冥了。
血脈因緣,需了結,不然就是心結。
這方世界可沒有那種殺父殺母殺妻殺子殺親朋殺好友斷盡塵緣以求無情無性大道的說法,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絕情棄義的絕世魔頭。
修行人仍在修人世,沒有什麼了斷塵緣的講究,隻是求道道心,血脈因緣,還需了結,不然留下執念,留下破綻,於道途有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