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蕭亦玄所料,老乞丐從來不是個會遵守規定的。他今天比往常起的早很多,特意找了把小刀先是割了頭發,然後又剃了胡子,更為難得的是他還自己燒了一桶熱水洗了澡。換上一身清潔幹淨的衣裳,丟了那件和他相依為命好幾年的破羊皮裘子。
他整理好衣物,裹在背上,坐在屋前的石磚上發著呆。當年來蔣府的時候,那孩子才七八歲,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竟然就會調戲小女娃了。嘿,真的是天賦異稟,符合他老曹當年的風範呐。現在想想要不是那小子早就有了師父,說不定自己可以破天荒的收個徒弟,教幾手劍法。有了武功,在女娃麵前抖露一手,還不是什麼都手到擒來。依稀記得四五個小女娃圍著那小子轉的情景,一個個就像犯了花癡,拚命的往他那兒湊,他就趁機揩油。小女娃前不凸後不翹的,談得上什麼手感,他卻總是樂此不疲。那群小女娃也癡,隻是看他說的眉飛色舞就更加的崇拜和歡喜。後來他漸漸長大,就更不用提了,鄴城大大小小青樓的長得水靈的花魁哪個沒被他拿下過。對於這點來說,他老曹是在心底豎起大拇指的,就倆字,佩服!
要說那小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吧,也不是。他回頭望了一眼當年蕭亦玄特地為他造的屋子,當時蕭亦玄就站在那兒有模有樣的親自指揮。可惜,以後這些都和他無緣了。至於道別,他可不想,矯情!
老乞丐不再猶豫,趁著天色尚早,得快些趕路才是。他走得很慢,似乎要將蔣府裏每一塊磚走過去。走得再慢也是有盡頭的,就在他踏出蔣府大門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穿著白皮裘的少年在對他燦爛的笑,手裏拎著酒。
白衣少年是早就等在那裏的蕭亦玄,他小跑過來,殷勤道:“老乞丐,就知道你的臭脾氣。我知道銀子啥的在你們這些高手眼裏都是浮雲,但是酒總不介意吧。不過我就買了兩壺,你路上得省著點喝。”
老乞丐聽到那句“銀子在你們高手眼裏是浮雲”,心底剛升起的那絲感動瞬間消失。高手就不是人啦,不用吃喝拉撒?
蕭亦玄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嘿嘿一樂,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不多,大概幾百兩,塞到他手上,說道:“開玩笑的,哪兒能真不給銀子。”
老乞丐臉色稍緩,道:“臭小子,還算你有點眼力見”,然後他拿出了一本破舊的書丟給蕭亦玄,“接著,老頭沒什麼東西送你,這是我鼓搗出來的一點習武心得,算不得什麼稀罕玩意兒,若是你將來習武可以看看。不過我看你八成是走不到這條路上來,那就替老頭尋個天賦好的送給他。江湖上都講究個傳承,我師父就我一個不成器的徒弟,而我不如他,連一個都沒有。有個傳承,將來我死了還有個人能在清明給我上柱香。”
蕭亦玄接過手後隨意翻了幾頁,都是龜爬樣的字,根本不明就裏,塞進懷中說道:“嘿,老乞丐,你常說當年因為某個原因離開了江湖,這就要走了,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唄。”
老乞丐作出眉眼立起的古怪式樣,說道:“等你追到那綠衣女娃娃的那天你就知道嘍。不過,想要追她真是困難不小,除非你能打過他爹。”
蕭亦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心問道:“那你給說說我將來有沒機會唄?”
老乞丐沒有答話,隻是豎起一根手指。
蕭亦玄是滿心的歡喜,充滿希冀的說道:“還不賴嘛,一年就可以了,看來我的天賦是上等。說不定將來練個幾年,下一屆的百步武評上會有我的名號呢。”
老乞丐搖頭。
蕭亦玄一愣,道:“十年嗎,有點晚了,不知道她會不會等我,唉。”
老乞丐切了一聲,像看著可憐蟲似的道:“一百年!”
蕭亦玄差點暈倒,臉和苦瓜變成了一個樣。
這倒不是老乞丐在故意騙他,江湖上能穩勝綠衣小女孩她爹的,恐怕隻有稱霸半個甲子的軒轅韻了,其餘的一個都不行。
老乞丐摸著腮幫,晃了幾下頭,問道:“你看我這模樣有高人風範嗎?得勁嗎?”
其實老乞丐經過一番仔細的整理,模樣未必差了,反而散發著老酒醇香的味道。蕭亦玄下意識的就要說出那句口頭禪,卻發現老乞丐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那叫一個瀟灑自然,劍俠的風範不外如是。
蕭亦玄抹著發酸的眼睛,隨即朝著他的背影大聲道:“得勁兒!”
雪飄在老乞丐的鼻子尖上,他想去掏鼻屎,又感覺這樣不好。但是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掏了,一坨汙穢之物隨著他的手指落到了冰天雪地裏。
看到這一幕的蕭亦玄暗歎道,以前怎就沒發現呢,老乞丐彈鼻屎的動作好似在出劍,那鼻屎中有劍意啊!
他怔怔的看著老乞丐消失在盡頭,有幾句話一直沒有說出口。
老乞丐,人家軒轅韻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高手,咱打不過就跑,不丟人,可千萬別死了。大冬天的死了沒人收屍,就真的是屍骨未寒了。
北風呼嘯,如同人在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