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燁皺著眉頭,端詳著那塊絲絹許久。他極力克製著爆笑的衝動,身為一國之君還是得適當繃著神經,不能破功……
可是……
真太好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寒辰燁咬著嘴唇憋著笑,可是身體早就因為忍俊不禁在微微顫抖著。他還當這個落落大方、言辭鏗鏘的秀女有怎樣巧奪天工的手藝,可是這繡的都是些啥?一團亂麻,還美其名曰“夜曦江山圖”?真是開玩笑不打草稿啊。
寒辰燁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收起那塊絲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邱素荷,這便是你的繡作?”
冰蝶皺了皺眉頭,寒辰燁方才隔得遠,沒有聽清她的聲音,可是現在他近在咫尺。她一旦開口,身份就會暴露。可是天子在上,她又不能裝啞巴。正焦頭爛額之際,手心忽然被塞進了什麼東西。冰蝶一驚,餘光瞥到公孫錦正在不停地使眼色。她低頭看了看掌心,是一粒檀色藥丸。來不及多想,冰蝶便將那藥碗匆匆咽下。公孫錦向她承諾過會讓她的聲音不被認出,看來這粒藥丸便是公孫錦的法寶了吧?
沒多久,冰蝶便覺嗓子裏似有烈火灼燒,幾乎要將她燒穿。劇痛難耐中,冰蝶腦子一片空白。不讓她的聲音被認出,該不會是徹底讓她啞了吧?公孫大娘,不帶這麼玩兒的!
不過很快,那股劇痛褪去了,隻餘一片沁涼。
“為何不回答朕的問題?”寒辰燁蹙著眉看著跪伏在地的少女瑟縮顫抖著,不禁開口逼問。
其餘秀女也都側過頭來看冰蝶,不免幸災樂禍。方才那樣囂張,這下怎麼就沒了氣焰?
誰知道,冰蝶在這短短時間內,經曆了怎樣豐富的心理活動和身體煎熬?藥丸引起的劇痛終於消散,冰蝶還是有些心虛,不敢開口。身後,公孫錦卻投來篤定的目光,讓冰蝶安心下來。終於,她硬著頭皮,道:“回皇上,此作確為小女子繡出,無半點摻假。”話剛出口,冰蝶自己都驚呆了。那藥丸將她的嗓子灼燒一遍後,她的聲線也變得低啞幹澀,不甚悅耳。雖然如此,卻也的確聽不出是洛冰蝶了。
寒辰燁聽見這個沙啞的聲音也不禁皺了皺眉:“朕聽你說,所有繡作都將由朕過目,決出勝負。那朕倒想問你,你可有信心通過朕這關?”
這是在委婉地諷刺她女紅差勁呢。冰蝶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卻愈來愈沉靜:“皇上,素荷以為,一針一線盡情思,繡作的好壞未必由所呈現圖景決定。皇上何不猜一猜,素荷此作的背後,蘊藏著怎樣的深意?”
冰蝶說完後,滿地秀女開始欷歔諷刺,她卻不為所動。她這麼做是會得罪很多人,可是沒辦法,要想接近烏塔芬娜,唯一的路便是在選秀中存活,站在帝妃的位置。她必須借此機會,吸引寒辰燁的注意,才有可能在選秀中拔得頭彩。
果不其然,寒辰燁眸裏的揶揄和諷刺褪去了些許,換上了陌生疏離卻饒有興味的眼神。他果真再度展開絲絹,細細打量起來。可是,這真的隻是一團隨意纏在一起的線而已……他皺了皺眉,挑眉笑道:“如此看來,是朕淺薄了,竟看不出你繡作背後深意。你倒說說看,你這繡作,有著怎樣的巧思?”
冰蝶依舊跪伏著,乖巧地恪守著宮裏該有的規矩:“素荷有何深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既然看不透,又緣何定奪素荷的去留呢?”
寒辰燁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和訝異,這個女子,竟是在質問他?他的眉頭皺了又展,聲音清冷決絕:“抬起頭來。”
冰蝶聽到此話,心中竟是一痛。寒辰燁啊寒辰燁,你待每個有意思的女子,都會這樣挑弄一番麼?最初相遇時,他也是這樣霸道地讓她抬起頭來,而如今,跪在他麵前的,是邱素荷啊。寒辰燁,難道你是真的,薄情麼?
冰蝶咬著唇片刻,執著地埋著頭:“皇上,入宮時公孫嬤嬤曾教導,遇君王不可直視。素荷不敢抬頭。”
寒辰燁皺著眉頭:“現在是朕讓你抬頭。公孫錦可教過你,皇命不可違?”
就知道會這樣。冰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寒辰燁低首沉默凝視著這個少女。眉眼清淡素雅,皮膚生得白淨,相貌隻能稱得上是清秀,隻是那股子掩不住的氣質,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尤其是那對,琥珀色的,清亮如海的眸子。
寒辰燁沉吟良久,忽然從冰蝶身邊走開,朗聲道:“三日後便是中元節,朕決定於華秀庭舉辦花燈會。屆時,也是諸位一展才華之際。如邱素荷所說,朕或許連爾等繡作背後深意都不懂,無從定奪去留。此次女紅選秀,朕便不淘汰任何人。但是三日後,以詩詞相會,以文辭切磋,高下立判。還望諸位,莫要讓朕與母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