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璃的麵色依舊冰冷,黑色的寒眸中卻一點點升起了隱隱慍怒之色:“洛姑娘,情隨我來。”
真是個執著的丫頭。冰蝶暗自笑道,若璃啊若璃,你不知道我也是個執拗的主麼?冰蝶再度死皮賴臉地抓住她:“若璃啊,你想不想逃走?咱們把夏久寒迷暈了趁機逃走吧。一直待在這裏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也不是個辦法……”
“閉嘴!”若璃那萬年冰山臉終於崩碎,一貫平淡的語調也陡然升了八度,吼得冰蝶全身一顫。若璃吼了一嗓子之後,神色又漸漸黯淡下來,最後,她那聲幾乎輕不可聞的歎息幽幽傳來:“沒用的,我們誰都逃不出這裏。”
冰蝶一時啞然,若璃卻已然轉身移步,冰蝶隻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看來,若璃是想逃走的,也還是有良知的,隻是奈何不了那個陰森詭異的夏久寒,是麼?冰蝶一麵走著,一麵暗忖,她非得徹徹底底摸清夏久寒這人的底細不可。
望秋山莊的夜,是侵入骨髓的陰冷。夏久寒喜暗,整個山莊無一處燈火。冰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舊箱篋裏翻出幾根白燭,借著微薄的光亮一路摸索到了夏久寒的居所。
她正遲疑著要不要敲門,門卻忽地打開,夏久寒俊逸出塵的絕色麵容被冰蝶手中燭台熒熒微光映亮,竟顯得有幾分陰森可怖。冰蝶愣了一會兒,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夏久寒皺著眉徒手掐滅了燭火,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若璃該和你說了,老朽夜間不喜明火,你還這樣明目張膽地提著燈火找來。老朽看你是想回到那噬魂洞中去啊。”夏久寒冷冷開嗓,沙啞的聲音在無風無月的黑夜中更是驚悚怖人。
冰蝶被這暗沉壓抑的氛圍弄得有些窒息,抬眼正對上夏久寒暗夜中那一對清亮卻森冷的眸子。她忽然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再次點燃了白燭,還高高舉起,正對著夏久寒錯愕的麵龐:“發明了燭火這種東西,不就是夜裏用的麼?”言罷,冰蝶便抬腳,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夏久寒的居所。
夏久寒愣了須臾。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這樣囂張地無視他,他心頭湧上一絲前所未有的慍怒,卻又帶著些許奇異的新鮮感。
“深夜來找老朽,洛姑娘是為了來探一探底細,好準備出逃的吧?”夏久寒輕輕合上門,轉身幽幽笑道。
冰蝶有片刻的慌亂驚愕,卻也旋即恢複了鎮定。夏久寒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不透她的心思呢?她笑笑:“看來夏道人是明白人。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妨直言。小女子千難萬險跋涉至此,乃是為了心愛之人。”是為了寒辰燁。她當時被丟進萬毒蟲陣毫發無傷,必然證明她與失傳的蠱術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如果能找出這個秘密,寒辰燁便無須再忌憚烏塔芬娜,夜曦皇權便也能夠穩操勝券。
“小女子隻想明白身上隱藏的秘密,助心愛之人此生無憂。卻不成想,夏道人這望秋山莊竟是有來無回。小女子不是聖人,是怕死的,夏道人說要把小女子丟在噬魂洞一生一世,小女子怕是受不住。可是小女子亦不是小人,夏道人要小女子坑蒙拐騙威逼利誘,小女子良心不安,也做不到。所以,小女子鬥膽懇請夏道人高抬貴手,放小女子一條生路。”
夏久寒一直盯著那讓他渾身不得安寧的燭焰,聞言卻訝異地轉向冰蝶。兩人對視了許久,夏久寒才忽地嗤笑一聲:“洛姑娘啊,你想得也未免太過美好了。進了老朽這望秋山莊,又不想死,又不想留下來做事,還想著毫發無損地走出去?”
冰蝶卻沒有回答他,反倒是轉而看了看跳躍的明晃燭火:“夏道人似乎不怎麼喜歡這燭火?”
夏久寒終於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揉了揉眼睛:“你還算有點腦子,快把它滅了。”
冰蝶卻笑著轉向夏久寒:“為什麼不喜歡呢?夜裏黑黢黢的,沒有些許光亮要怎麼起居?”
夏久寒愈發地慍惱,冰蝶卻依舊不疾不徐地笑道:“依我看,夏道人不喜光,怕是因為心裏是漆黑一片才會如此。”
夏久寒忽然怔住,定定地看著這個盈盈莞爾的少女。多少年,這是第一次他被這樣挑釁。可是他竟沒有預料中的震怒,反倒是覺得震驚,震驚過後,是無盡的悲空。
因為,這一切,似乎都被這個洛冰蝶窺破了呢。他的扭曲,他的殘忍,他的陰暗,不過都是因為他逃不過心中那個結而已。
冰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夏久寒的神情變化,心中竊喜。她這樣壯著膽子挑釁他,還真是冒險。不過看來,她押對了寶。夏久寒,果然有故事。隻要順著這個藤摸下去,說不定能解開夏久寒的心結,自己也能順利脫身。
“夏道人……”冰蝶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夏久寒卻忽然斂了失神的恍惚之色。他狠狠推翻了燭台,明滅的燭火在倒向地麵的那一瞬熄滅,屋內一片漆黑:“洛冰蝶,你這樣做,是為了你心愛之人。那我倒問問你,你這樣赴湯蹈火出生入死地為你的所愛來這望秋山莊,你那心愛之人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