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久寒卻忽然斂了笑意,眉毛也耷拉下來:“從我的祖父開始……聲音和暴露在外的雙手,都不需要偽裝了。曾祖父過世時,祖父還正值壯年,聲音自然是洪亮,手除了黑,卻也是一絲皺紋都沒有。當時為了繼承曾祖父的衣缽,祖父可以啞著嗓子說話,刻意燙傷了自己的手,還用麵罩擋了臉。可是就是那會兒蠱術正盛行,當時蠱術世家九曲一族與祖父交惡,便對祖父下了蠱,從此夏家所有後代都遭到了蠱術的詛咒。容顏可以永駐青春,可是除了這張臉之外的一切——聲音、手足、發絲、體態,都會成為垂垂老者的樣子。”冰蝶聽著,才發現站起來的夏久寒,脊背竟是佝僂的。
夏久寒自嘲般聳了聳肩:“所以,我的祖父,我的父親,還有我,還有夏家以後世世代代的人,都會成為我這樣,空有一張不老容顏,卻處處都已蒼老不堪的怪物。”
看著夏久寒略帶落寞的神色,冰蝶忽然有幾分同情他了:“久久……蠱術的詛咒又如何?你的心不還是年輕的麼?”
夏久寒看了冰蝶一眼,忽然道:“所以,真正知曉當年蠱術奧秘的人,怕是隻有我的祖父了。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我也幫不了洛姑娘了。”
冰蝶輕歎了口氣,就知道事情沒這麼順利的。“久久,還是謝謝你了。”雖然有幾分失落,必要的禮節還是不能丟的,這是當年白燁,不,她的摯愛,寒辰燁,教給她的。
夏久寒走回古琴邊,複又戴上麵罩,盤膝坐下若無其事般撫琴,聲音依舊幹涸得恍如風沙割在耳畔:“洛姑娘這就要走?這望秋山莊,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
冰蝶剛道完謝,夏久寒說話的語氣便忽然變了,凝了幾分陰森可怖。
冰蝶立刻警覺起來,戒備地向後退了幾步,頸間卻忽然一涼,還不等冰蝶回頭,便聽得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洛姑娘,對不住了。”
是若璃!
又是她!
冰蝶不敢動彈,吻在她頸間的利刃隨時都可能讓她喪命。她有些氣惱地望向夏久寒,剛才還聊得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
可那夏久寒,卻恢複了最初的雲淡風輕,自顧自地弄琴。冰蝶氣結,隻能任由若璃拖著她一路踉蹌著前行。
最後,冰蝶被丟到了瀑布後的一個山洞裏。
過了一會兒冰蝶才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待她仔細一看,卻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山洞裏,左右各一方血色的池水,也不知是什麼水,隻知道紅色的漿液在其中靜靜流淌著,令她一陣反胃。池邊,各立著一排獅首像,有幾分詭異,幾分陰森。
而且,這個山洞裏,還關著很多與她一樣的少女。見冰蝶進來,那些女孩抬起眼睛,那裏麵已經空洞得如同灰燼,一個個憔悴得近乎鬼魅。冰蝶被這些關押的女孩嚇得一個哆嗦,立刻朝身後退去,卻立刻有一柄刀貼上她的側頰:“洛姑娘,老實些吧,不然,會被噬魂池吞掉的。”若璃在她身後,沒有絲毫表情地淡然說著。
噬魂池?就是這兩個血水池?會吃人?冰蝶嚇得腿都軟了,立刻窩囊地道:“我不會亂動的……”
若璃冷哼一聲,隨後便聽見山洞石門緩緩打開複又合上的沉重聲音。
冰蝶咽了咽口水,盯著麵前數十個形容枯槁、行屍走肉般的女孩。這個夏久寒到底是什麼人!喜怒哀樂詭譎莫測,分分鍾就可以把她嚇破膽!
沒死在懸崖峭壁上,沒死在若璃刀下,不會要死在這個破山洞裏吧……
冰蝶不安地挪動著身體,盡力避開那些呻吟著的女孩。她必須想辦法逃出去,她決不能在這個地方殞命。冰蝶四周環顧著,尋找著其他出路。身後的那盞石門估計是打不開的,不過在那群女孩身後似乎還有些許亮光,或許還隱藏著一處出口。隻不過,要越過那幾個如幽靈鬼魅般的女孩,是個難題……冰蝶正盤算著,可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的噬魂池水,忽然不安地湧動翻滾起來,一點點變得躁動,最後竟如沸騰般,殷紅的血水冒著怖人的泡沫,似乎要將一切吞噬殆盡。
冰蝶驚恐地看著噬魂池水,一麵尋找著逃跑的出路。卻就在這一瞬,噬魂池水忽然如火山迸發,帶著甜腥味的血水朝冰蝶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