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潮水彙成海洋漫過他的身與心,乃至靈魂。
窒息而亡,是他唯一的歸宿。
如果他還能看見色彩,聽到歌曲,發出聲音,那必然是因為他與心上人仍舊活在同一片星空下。
贏得又一場勝利,奠定了pay戰隊四強之路的顧朗,正站在酒店23層高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霓虹閃爍的夜景,略帶文藝地想著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被他思念的人兒,此時剛拉完今晚最後一支練習曲,聽到奶奶催促她休息的聲音,程曼清脆地應了一聲,收拾好大提琴,不自覺地走到了庭院裏,夜景對她來說太過奢侈,但冰涼的夜風送來的陣陣梅花香氣,清冽而惑人,足以彌補視野上的空白。
她享受地閉上雙目,仰起白淨的臉龐,全身心沐浴在皎潔的月華下,像是正在回應男子遠在千裏之外的凝望。
心有靈犀的一對男女,在同一片星空下一俯瞰一仰望,鏡頭切換下,他們似乎穿越了千山萬水站在彼此眼前,咫尺天涯,卻也天涯咫尺。
又是一年的平安夜,顧朗所在的pay戰隊奪得了冬季賽的冠軍,已返回江城籌措下一步訓練計劃與部分隊員的海外進修事宜;程曼也在奶奶殷切囑咐中踏上了返程的火車。
他們幾乎同時回到江城,前後腳邁入小區,卻因方向不同而交錯而行,接下來,一個要為出國做準備,一個要忙於年節期間應接不暇的演出,與那一晚相比,他們近在咫尺又遠隔天涯。
相同的是,顧朗與程曼都在等待,不同的是,一個等待最終的分離,一個等待最終的相聚……
***
新年伊始,江城機場大廳
pay戰隊隊長正在送別此次海外學習的三名隊員,他本人由於年齡問題今年就要退隊了,沒有占據進修的名額。
“多的我就不說了,多看多聽少說話,出去了別給我們華人丟臉!”
隊長言辭犀利又精煉,說完就催促他們登機,老虎沉穩地點點頭,年紀最小的阿星卻東張西望,他用手肘撞了撞發呆的顧朗,好奇地問道:“喂,你的漂亮女友怎麼沒來送行?不會還在冷戰吧?你這一去可就小半年啊,你們不會分手了吧?”
隊長和老虎雙雙撫額,這蠢貨!
堪堪回神的顧朗愣了一下,緊接著猛然轉頭抓住阿星的手臂,“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她的?”
“哎?”阿星被他抓得瞪大雙眼,“啊!我忘了那個女孩不讓說了!”
“哪個女孩?不讓說什麼?你什麼時候見過她?”
顧朗一反常態地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阿星有點被嚇到的半天說不清,還是一旁的老虎幫著解釋道:“是那個叫程曼的女孩,你上次高燒昏迷後她從江城趕過來看你,住了一晚就回去了,她,讓我們不要告訴你她來過。”
“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
老虎回憶起當時女孩臨走前柔和明媚的臉龐,以及那些他雖然不明白也仍舊動容的話語:
“阿朗現在大概還不想看到我,不過我們約定好了,我會等他的,一直等下去。”
為什麼曼曼會以為自己不想看到她?
為什麼明知自己不敢見她仍然願意等待?
顯而易見的答案浮現在顧朗的腦海裏,讓他震顫又不敢相信,他神經質地抱住腦袋原地蹲下,所有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細節衝刷著他的記憶——
他訴說心事的那個雨夜,女孩的顫抖與脆弱;
他出現在墓碑前,女孩下意識地遮擋;
他突然的冷落,女孩無言的接受;
他故作敷衍的電話與信息,女孩如常的回應。
從來沒有質問、懷疑過他,哪怕是一句要求解釋的話語都沒有!
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因為她早就知道了事實,甚至比他還要早!
而知道了真相的女孩選擇的卻是默默守候著他——這個害她家破人亡的間接凶手!
她願意遵守他們的約定,相信他,等待他。
在他沉浸在絕望無助、自我掙紮中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卻企盼著他這個混蛋放下舊日傷疤,希翼著那場殘酷的陰差陽錯逐漸被時光掩埋,渴求著他們能破除阻礙走向美好未來。
看,他們是如此不同,他沉淪黑暗,她心向光明,仿佛連思念都是恥辱,觸碰都是玷汙。
但是,但是!
這道生命中唯一的救贖之光,顧朗絕對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