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再三道謝後，送走了中年保安，站在自家門前翻找著鑰匙，不甚熟練地打開了門鎖，‘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的那一霎那，塵封的回憶仿佛也被觸動了一般，緩緩開啟……
“寶寶，告訴爸爸你想學什麼樂器啊？鋼琴怎麼樣？或者小提琴？”
“爸爸，那個叔叔彈的是什麼呀？”
“那是大提琴，好聽嗎？”
“好，好聽！我就要學大提琴！”
“唉？好吧，不過寶寶既然要學就不能半途而廢哦，不然爸爸會生氣的。”
“爸爸，什麼是半途而廢啊？”
……
“別玩琴了，曼曼，快來吃飯了！”
“你別吵她，後天就要參加比賽了，讓她再多練一會兒。”
“練、練、練！整天就知道練琴，不用學習吃飯啊！曼曼，趕緊出來，吃完了再練！”
“媽~我拉完這首就來。”
“服了你了，給她留點，我倆先吃！”
……
“曼曼，我知道你喜歡大提琴，但總不能當飯吃，你從小到大也拿了那麼多獎項了，也該滿足了。高中還是要以學業為重，等你上了大學，想怎麼練就怎麼練，好不好？”
“我，我不能考音樂學院嗎？”
“寶寶，方老師也說了，你能走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厲害了，但要想在音樂界嶄露頭角光憑努力是不夠的，爸爸媽媽沒能力為你鋪路……”
“不是的爸爸，是我的天賦不夠高，我明白了，以後會減少拉琴時間的。”
“唉…寶寶真乖！”
……
“媽，你把我的琴放哪兒了？”
“送回老家了，馬上就要高考了，等考完再玩。”
“你，你怎麼能這樣！”
“怎麼不能了，你看看你上次模考的成績！數學才90多分，剛剛及格！你再玩物喪誌下去，連個二本都考不上！”
“我，我不和你說了！”
“嘿，這孩子！”
……
“爸！媽！我考上江華大學了！”
“我看看，真的啊，太好了哈哈哈……”
“我家曼曼真棒，暑假我們帶你去香江玩好不好？”
“嗯嗯，我要去那裏的迪斯尼樂園玩~”
“好，等玩好了，我們回一趟老家，把你的琴接回來。”
“媽媽最好了！唔麼~”
“臭丫頭！”
……
“叮鈴鈴~”
手機的響鈴聲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程曼，她怔楞了一下，快步走進了屋內，快速地放下琴盒和行李箱，從挎包裏翻找出一部老年機，熟稔地接聽了起來，“喂？”
“嗯，我已經到家了，您不用擔心，我知道的，嗯嗯……”
程曼邊回應著對方的關心，邊摸索著往客廳走去，隨手將蓋在沙發上的白布掀開，立刻被飛揚的灰塵嗆得咳嗽起來，“沒，咳咳，沒事，就是家裏灰太大了，您也要注意身體，好，那我先掛了，還要收拾一下呢。”
聽到話筒裏傳來‘嘟嘟’的掛斷聲，程曼才不緊不慢地放下手機，走到一旁的陽台打開了關閉兩年多的落地窗，初秋時節略帶涼意的微風拂麵而來，吹散了屋內沉悶凝滯的空氣，連帶著程曼的心情也舒暢了不少。
聽著小區裏熱鬧的聲響，聞著鄰裏間傳來的飯菜香味，她手腳輕快地安放好琴盒，打開行李箱，一一掀開客廳裏遮擋家具的白布。
“帝都時間18點39分”
“太晚了，物業都關門了，明天再去繳費吧。”
習慣了自言自語的程曼兀自嘟囔著，好在現在不是盛夏，一晚上不洗漱也沒什麼，她從挎包裏拿出保溫杯和一包餅幹，又掏出一條新毛巾，擦幹淨長沙發後才坐了上去，順便解決了“晚飯”。
當萬家燈火點亮之時，程曼已吃飽喝足，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客廳，動作輕柔地打開了琴盒，反複摩挲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大提琴，沒有如往日一般拿起它練習，而是在猶豫半晌後，重新關上了琴盒，從行李箱裏摸出了一件厚外套給自己蓋好，側躺在沙發上，抱著散發著黴味的小抱枕，閉上了雙眼。
鏡頭從程曼睡夢中仍然微蹙的眉間移開，漸漸拉遠……
各家亮起的燈光從落地窗射入昏暗的客廳，照亮了布滿灰塵的家具、淩亂擺放在地上的白布，以及唯一幹淨的沙發上蜷縮著的、如同被遺棄的幼獸般的女孩。
鏡頭轉到樓房外，十幾層高的單元樓，家家戶戶次第點亮了燈光，唯餘黑漆漆的那一戶，兩年來沒有透出過任何光亮，一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