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離開
杜大人離開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的。意翹遍尋他們曾經的花前月下也無半分蹤跡。意翹無從分辨他是為了離開她而離開這裏，或是要離了這裏，不得已才離開她。
“噯”。意翹輕歎一聲。這又有什麼分別啊，離開了便是不在了。既已不在，便是想碎了心思又有何意義。這一切發生的毫無征兆，又或是有跡可循。意翹驀地想起幾日前與杜大人的最後一次相見。
一早就有杜大人的隨從前來傳話，請意翹姑娘移步橫塘賞春。意翹今日麵若桃花，刻意擇了顏色明豔的枚紅色長衫來穿，又披了件織金鏤花的薄紗鬥篷。杜大人獨自站立橫塘邊，麵色似有些凝重。意翹漫步行至杜大人身後輕輕一福：“杜郎。”杜大人並未回身，隻道：“來了。”隨即伸手握住意翹有些冰涼的手臂，讓她與自己並肩站立至湖邊。杜大人似乎有言難說出口，眉頭微微皺起。意翹對此卻不甚在意，她以為，自己可以化去身邊這個身姿偉岸的男子的一切憂愁。
意翹難掩眉間的喜色，輕輕往杜大人身邊靠了靠。“杜郎，意翹向杜郎道喜了。”
“道喜？喜從何來？”杜大人雖是這樣問著，心裏卻是隱隱猜到了。如此，更是添了一層愁意，若真是如此，可要如何是好？
“意翹已有身孕一月有餘，杜郎，我們有了孩子了。”意翹神態嬌媚，大有喜不自勝之色。縱使她一向沉靜如水，心中所想從不示於麵上。但如今，她就要有家有室了，她不再是孤苦一人，不再是一個人人輕視的**女子。她從未求過榮華，隻願得一個一心人，可以和她兩心相知，與她共入一個家門，即便身為妾室也無妨。這一切，在她遇到杜大人以後，更加強烈的想要得到。即便心中所求日益明顯，她也從未明說或暗示過杜大人，她以為，若是時機成熟，杜大人一定會給她的。
此刻杜大人的心思卻和意翹所想大相徑庭。她怎麼會有孩子呢？意翹的溫柔明朗，她的聰慧賢良，她輕撫琴弦的媚態，她引吭高歌時的清雅動人，都讓杜大人心如潮水。可她是個**女子啊！她所有的好都是拿來逢場作戲的不是麼？他今日約她來此地的目的，就是要借朝廷的一紙調令來向她辭行。皇上的旨意如此，他不敢違拗，她也不敢，所以，就分開吧。
“當真麼？翹兒有了我們的孩子了？”杜大人口不應心。他其實也想決絕一些，可話到嘴邊就成了這樣的又喜又嗔。他，實在不忍啊。
“是真的。昨日晚間胸口沉悶不適，遂請了郎中來診。誰知，竟有了這樣的意外之喜，杜郎你，不高興麼？”意翹何其敏感，她豈會察覺不到杜大人的神色不豫。聰穎如她，雖已有所察覺，也隻以為，一切都會因為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而有所改變。她要用這個孩子來賭她和杜大人的以後。她豈能料到，已是四個孩子父親的杜大人，不會太過在乎孩子。
“如今胸口還悶麼？還有哪裏不適，我派人去請郎中來瞧瞧。”杜大人感覺自己不受控製了，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現下沒有不適了，隻是沒有胃口呢。”意翹想，或許她的人生就要完整了。
從那次回她閣中，就有兩三日沒有再見到杜大人，期間他派人來傳話，說有公事要忙，讓意翹好生照顧自己和腹中胎兒。又如此過了兩三日，意翹等他不來，便派了人去官邸尋找，卻得知杜大人已經被調回長安。意翹懵然不知所措，一夕之間，所有信任與****轟然坍塌。他走的時候，為何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此刻忽然想到他當時的神色，那日，他本是要來道別的罷！隻是聽聞我有了他的骨肉才未直說。原來如此，原來，他隻當我是歡場女子一般，隻是這樣而已。
意翹來不及去想去恨，她隻是想到自己腹中胎兒，他的命運。若是狠下心來…不！意翹輕撫小腹，自己決不能因為被拋棄就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罷！
此時杜大人已然抵達京師長安。他這一路可並不輕鬆，目光落在何處，何處就有意翹的翩翩身影。她的眉目，她的發髻，她…腹中的自己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