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帶了一絲謹慎的目光,重新審視眼前的丫頭。
對於張氏,周老太一向認為她不過是螻蟻罷了,有的是辦法尋個差錯把她攆出去——隻消拿“貞節”兩字作文章即可。她大可以說張氏腹中的孩子來路不明。更何況,她早就摸清楚情況,張氏母家的人從來不與周府往來,自然也不會替她說項。這天地之大,是沒有張氏容身之處的。
然而涉及到宮女,那就不一樣了。
天家的東西,連隻阿貓阿狗都是金貴的。譬如某日皇家中人賜了禦用之物,更是要焚香沐浴齋戒,將那物事好好供起來,不得隨意褻玩。
更何況是宮裏出來的人?那一個個都是有品級在身的。卉珍的出身,未必比周府這樣的人家差到哪裏去。宮女聽起來好像是伺候人的,其實未必是這樣。能夠跟在周雅楠身邊的,更像是女官一類的人物,可不是任人隨意打罵的人。
周老太垂了眼,很快就意識到,她是杠不過這忽然跳出來的小小宮女的。可是她先前卻是看走了眼!周府中丫頭一貫是穿半新不舊的衣衫,連這叫卉珍的也不例外。
她這是被三房的人算計了。
可是她又轉而驚疑不定起來。周老太想著,故去的太子妃進宮早,周雅楠又是一個早年失母的倒黴孩子,想必張氏是不會提點她什麼的。若是京城周府並不是鐵板一塊,那麼,他們才有機會奪了周府的權。誰能料到,周雅楠這孩子,居然算到周老太心中所想,這就讓周老太冷汗直流了。
初見的時候,隻覺得是個溫柔靦腆的大家小姐。誰能想到一下子便讓周老太險些顏麵掃地呢?
她心想,這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雖然不忿,卻也不能拿周雅楠怎麼辦。眼下,她雖然失了父親,但是她看出來了,整個皇宮在給她撐腰呢。
尋常人家的小姐,如何能夠使喚宮中的人!
周老太原本想著一鼓作氣,拿到周府的管家之權的算盤,算是落空了。
眼下,她也無計可施。隻能慢慢謀劃。好在她有的是時間。
周雅楠心機再深,那麼她總歸是要長大嫁人的。
等周雅楠嫁出去,那麼周府,還不是周老太的囊中之物。
周老太很快就說服了自己。也不再想著把三房的丫頭全部送到家廟祈福了。
開玩笑,她沒有這個膽子。
不僅周雅楠她不能動,周雅萱看來也不能動了。
而且出來前,洪氏勸她說,此事不宜過急。總得慢慢跟京城中人熟絡以後,甚至借著周雅楠跟皇家中人攀上一些關係以後,才能名正言順地接管周府。
那麼,既然周雅楠目前來說還有一點利用價值,姑且留著她吧。
周老太現在想知道剛才自己有沒有神色失態。聽說居於上位者,總是不會輕易表露出自己的表情的。為了避免讓底下的人小看了自己,周老太又喝了一口茶,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卻清清楚楚地看見底下周雅萱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冷笑。又瞬間轉為恭敬而柔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