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潔冰清 月落黃泉(1 / 3)

聽了那直白的諷刺,眾人皆麵麵相覷,隻覺得這做詩人吹毛求疵了。而於如斯而言,那句“徒色空柔”卻如一聲洪鍾,也像一記巴掌,重重擊在臉上。一直以來,不僅是觀舞者讚不絕口,甚至是自己,也對自己的舞姿有些自滿。從前那顆謙虛的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漸漸被淡忘了,才藝仿佛也變成了追求他人肯定與豔羨的工具。曾經想要用一舞令自己的心上人怡情的心也失去了。

“這不過是對才藝一竅不通的儒生的妄斷,荀姑娘不必在意。”潘嶽覺察到如斯的麵色,忙輕聲安慰。

景苑聽了,也義憤填膺地大聲道:“不錯,敢問是哪位才高八鬥的儒生覺得蘭兒的舞姿不入眼啊?”

“潘大人,景苑,多謝你們的勸慰,我……”如斯正要阻止景苑上前去查看詩詞的印鑒,左棻卻已經念了作詩人的名字“梁綠珠”。

梁綠珠?如斯抽了一口冷氣。

如果說原本心中有的一絲不甘,現在也消失得了無痕跡。那梁綠珠是日前連月舞師傅也讚譽的舞姬,而景苑與之比過舞後也是服輸的。再多的士大夫,高官貴胄的拍手叫好,也比不上一個同道中人肯定的眼神,更何況是一位“絕世舞姬”的論斷。

“哼,蘭兒,你便別為那沒有教養的舞姬傷神了。那個梁綠珠自恃藝高,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景苑眼前浮現出當日兩人比舞的場麵。

蓮清師傅出宮後便找到了當年被遣出的徒弟,知是交州人氏,但礙著奴婢的身份也不可奪人,便先到荊州找了落腳處。此後又為那女婢贖了身,傾囊相授了舞藝。相傳那女孩的第一支舞便得了西域商人十瓢稀世碧玉明珠的賞賜,因此自取藝名“綠珠”。學了才藝之後,那綠珠母親因著故鄉叔父生病的緣故,執意要將綠珠帶回交州,因此才千金暗投了,鮮為人知。

景苑見到綠珠時也按著女眷長幼之序,敬其為長,屈膝行了禮,並無門第之見。而梁綠珠卻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更別提回禮了,隻是輕蔑一笑,說道:“向您這樣高貴的小姐,卻來學習才藝這種低賤的行當,真是世風日下啊。”

聽了這樣的話,景苑也揚著聲不客氣了,“才學豈有貴賤之分,你若要輕賤自己,也不要侮辱了別人!”

梁綠珠也不氣惱,隻是挑了嘴角,斜睨了她一眼,說:“低賤與否,不是你我說了算。”

那一泓清水似的眼神卻讓景苑也恨不起來了。

爾後,見過綠珠的“盤鼓舞”,景苑也不再不滿。若說舞蹈分三個境界:形,骨,神,那麼綠珠之舞已是達到了高山流水的意境,觀舞時的不能移目,舞中撥動心弦的情感,豈能是憑愚力能學會的。

“梁綠珠不是日前的新秀嗎?口氣可真大!”

“不過聽說可是難得一見的佳人。”

聽了“梁綠珠”的名號,底下又是一片議論,左顧右盼,可也沒見著那所謂的“絕代佳人”。連潘嶽與夏侯湛在座下也談論著那篇譏諷詩,兩人並未見過那位梁綠珠,因此也不知她為何這麼目中無人。

左棻也不慌不忙,圓場道:“詩壇會便是才子佳人各抒己見之地,既然才藝品評完了,還請各位留下一舒胸襟的筆墨豪情,也得以與在場的同道中人暢談古今。”

這短暫的不愉快也很快被忘了,新結識的儒生們談笑風生,貴胄淑媛也紛紛行禮相會。

詩壇會結束後,石崇邀請荀籓等人齊聚於他在江陵的府邸。

一路上景苑也忘了之前的小插曲,和新認識的左棻小姐談得十分愉快。而如斯還是陰沉著臉。

石崇見她鬱鬱寡歡,便走到她身邊,笑著問道:“女嬌娥豈會為一句譏諷耿耿於懷?”

如斯也愣了一會兒,才抬頭直視著石崇那深不見底的黑瞳,隻覺得迎麵而來的舒服的暖意。一旁的夏侯湛聽了石崇的話,也勾起了嘴角,表示讚同:“荀姑娘定不會心胸狹隘,容得下讚賞之人也是能容得下嘲笑的。”

聽了兩人的話,如斯有些感激地看向他們。

荀籓雖沒有言語,也一直關注著妹妹的變化,見石崇與夏侯湛都是細心體貼之人,也鬆了一口氣。以往這都是荀組或是景沅的事,何況如斯又是如此心思敏感,這大庭廣眾之下受到譏諷,更會覺得失了麵子。

幾人正各懷心事,連安騎著快馬趕來,上前來報:“大人,襄陽發生暴亂,太師與佐官請大人速回平亂。”

潘嶽與夏侯湛都臉色一變,石崇卻麵不改色,隻讓人備馬。

此行到江陵荊州刺史並未帶出多少兵馬,若是亂黨已經圍困了襄陽,石崇也很難從外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