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還魂夜(2 / 3)

剛剛的那個近在身畔的難聽蒼老嗓音,有些莫名其妙的情難自禁,一陣喃喃自語,罵罵咧咧,語無倫次,也不管賀布聽到聽不到,隻是一味自顧的歎息和咒罵開了,活生生就是個老痞子,但內心的糾結,心中的怒惱,骨子底裏的那種飽經人世倉桑冷暖從語氣中透出來的那種憤世疾俗,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徹底無語。

“早兩天前我在外麵那片菜畦地中發現了你這可惡的混帳王八蛋渾身燒焦,奄奄一息,真不該一時心生憐憫將你救回來,這是給我老不死的叫花子憑白添加個沉重的麻煩和累贅,老不死我自己都是活不下去……掐指算算這日期,媽的,混帳王八羔子,你已經昏迷了足足有兩天兩夜,每天都是我老不死做孫子賜候你,粥羹湯水難熬,還要喂你,維持你這條賤命,你這條臭命是被我老不死的救活過來了……要是再不醒轉,隻怕我也沒有這個耐心這份好心來料理你了,直接挖個坑就把你活埋,或者直接把你拖出去喂狗……”

想必這幾天的光景,賀布一直都是植物人,活死人般的毫無知覺昏迷狀態,這老不死就不知道怎麼維持的,將賀布從生死邊緣救轉了過來。

見證這生命奇跡的過程和時刻,便是如見慣人情世故,滿是憤世疾俗怨氣的老不死也有那麼內心一絲難得的小激動。

賀布隻是恢複了腦海中的些許意識,全身都麻木毫無知覺,感覺不到身體是屬於自己,但是死裏逃生的喜出望外,加上垂垂落幕老不死的話語對他的一番觸動,已經鋪天蓋地掩蓋過了所有消極和不幸的情緒。

賀布從小在荊棘叢中磨礪而來,又經曆生死的考驗,當下內心非常明白,聽這老不死說話的語氣,雖然可以肯定這老不死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但救命的恩人重如泰山,有若再生父母,麵對令自己死而複生的再生父母能不感恩戴德?除非是泯滅了人性和良知的禽獸。

振顫著雙眼簾,上下眼皮有如泰山萬鈞,賀布一陣氣息急促,耗費渾身僅餘的氣力,才呼吸喘息終於彌艱的慢慢打開了雙眼。

沉寂在了太久的黑暗,當前驟見光明,雙眼一陣刺痛,雖然那僅是一隻落後老舊的十幾瓦小燈泡的幽暗光線,但也足夠久未能目視的賀布喝上一壺,好在他意誌力極強,短暫的適應之後,眼前的一片模糊逐漸才清晰起來。

首先豁然映入眼眸的竟是一張貼近自己麵目,蓬頭垢麵,花白胡子邋遢,老枯樹皮般皺折溝壑道道,有了彌足歲月痕跡的肮髒老臉,枯黑幹癟就如某個深山古墓中脫隙而出的僵屍鬼,令賀布毛骨聳然,駭然驚魂。

而且更可怕的是這張僵屍臉還湊近在賀布的麵目前,幾乎要貼上他的臉麵,布滿血絲的一雙腥紅混濁的老眼中泛著濕潤的淚漬,平白添上了兔死孤悲的刺骨淒涼,要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要說有多可怖就有多可怖。

“好了,你畢竟年輕,生命力頑強,死裏走了一遭,又兜轉身回過來了,”看到賀布睜眼醒了過來,似乎是意識到賀布眼中的乍然驚慌和疑惑的神色,眼前的“老不死”語氣和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前後辨若兩人,似乎是解釋著什麼又似乎老懷大慰。

老不死伸出枯黑幹瘦一雙雞爪子似的髒汙手掌,下意識的抹抹雙眼,又慌忙不迭的尖刻解釋著:“你自己都死過一遭,還害怕我這副人模鬼樣的形象?反正是遇到我,你才算是救回來了,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害了你……”

聞聽此言,賀布又幹又澀的艱難吞咽了一口,又看到“老不死”不知是偽裝,還是真情實意的欣喜和善又絲絲興奮激動的目光,心頭的慌亂隨之釋然,轉化為了淡淡平和坦然。

眼前要活著才是正要考慮的事情,其它都顧不上,這老不死很顯然不會是要自己命的人,那麼撇下這個,還有什麼是好擔心的呢?

“你是哪家的頑劣成性不肖子?生在福中不知福,玩什麼不好,玩火自焚,還是玩自捆炸藥同歸於盡的荒唐危險遊戲?落到這步田地怕是連命都不要了,你怎麼這麼湖塗,古語有雲‘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懂不懂?你自暴自棄也就算了,可否還有一絲牽掛你的父母家人,考慮他們對你的感受和悲傷,你走了,讓你的父母家人怎麼辦……”

這“老不死”突然麵目一怔,似乎遽然有所省思,揮舞雙手,神情猙獰起來,剛剛的慈眉善目轉瞬勃然作色,好像轉眼變了個人似的,嚴然是個嚴厲的長者一通數落和教訓起來,充滿了神經質。

老不死自顧絮絮叨叨,這情形喜怒無常,翻臉無情,就好像家裏頗為嚴厲的長輩在訓戒頑劣犯錯的小孩,又愛又恨,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