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一個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
眾人皆放下手中活計,俯身下跪。我俯身偷偷瞧去:一個手執拂塵的小太監躬身走在側邊,身後是一個身著玄色曲裾深衣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朱紅落紗襌衣的儒雅少年被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走來。他麵如白玉,眼含清波,唇如含脂,遠遠觀之,這位藏於母親羽翼下本該春風得意的少年天子卻隱隱透著淡淡的哀傷。後人有雲:胸中藏溝壑,俊雅如文公(注:春秋宋文公,生而美貌,禮賢下士,仁德有名),可憐多情心,從此沒山中。
我正暗自忖度,一時走神卻不想被一個陌生溫潤的聲音打斷思緒。
“你------剛來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俯視著我,含著半抹笑意,如初秋的暖陽隻照心窩。
我立即意識到自己並未俯首。聖駕之前失儀,其罪可大可小,全憑主人當時心情定罪。我心下立時慌亂,忙俯首行禮:”奴婢長信殿殿前值掃宮女竇漪房參見皇上,恭祝皇上長生無極長樂未央!“
他笑意愈濃:“莫怕,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我忐忑不安緩緩抬頭,眼睛卻是隻盯著地下,不敢亂動。
“朕好似在哪裏見過你?”他一副探究的目光,語意間似乎在暗暗回想。
我正要作答。從殿內走出的紫鳶已立在一旁道:“恭迎陛下聖駕,太後已在內殿等候多時了,特命奴婢前來接駕。”
皇上從我身上收回目光,點了點頭,方在紫鳶的引領下緩步入殿。
我立時鬆了口氣,暗自拭汗,無意間瞥見紫鳶回頭犀利如劍的目光,登時冷汗又起。
我本以為皇上從太後內殿出來會再次詢問與我,心裏正暗自尋思如何應對,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個時辰方見皇上滿麵怒氣獨自從內殿出來,身後一簇人眾滿麵不安緊緊跟著。我與侍立對麵的妙兒遞了個眼色詢問可是我剛走神時內殿發生了什麼事。妙兒一臉鬱悶,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不可多言。我複垂首而立,瞥見皇帝腳步匆匆從前掠過。秋風掠過他的袍角沾惹了一星灰塵,在灼灼日光下額外醒目。
下了台階,他忽然站定,似是思索良久,回過頭對來送的青鸞說道:“你去回稟母後,近日‘商山四皓’意欲重歸山林,朕不舍四位恩師,想著在他們臨走之餘光裏好好作陪,就不來叨擾母後清淨了,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吧。“說罷,也不多加停留,竟是加快步伐去了。
一旁的青鸞聽言,麵上一愣,隻是默默垂首道了一句:“諾。“目送皇帝離開。
我心下暗暗詫異,按漢宮規定,皇帝需每日至長樂宮向太後請安的,如今當今的皇帝怎麼能將向自己的母親請安一事說成是“叨擾“呢?商山四皓到底又是何方神聖竟讓當今皇帝與太後如此重視?心裏一連串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