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床上的女子的衣物藏好,又環視一周,才開口:“狄將軍,進來吧。”
他撩起帳簾,探身進來,卻見我一身鮮豔地著裝,眼睛流露出一絲驚詫。
他笑道:“我來送件東西給你。”說完,便從身後拿出一件軟甲。
我當然知道是什麼,不免笑道:“狄將軍出手真是闊綽,竟然要送我金絲軟甲。”我沒伸手去接,這樣貴重的東西,不可能還有第二件。
他見我沒有接,收了笑,淡淡道:“這種東西我用不著,你還是穿上,戰場上,刀劍無眼,它可以保你無恙。”
我搖搖頭,笑道:“我不會有事,這件東西還請將軍收回。”
他厲聲道:“你必須給我穿上,這是命令。”
我偏過頭去,沒有理他。
他無奈地換了個方向,又正對著我的臉說道:“沈捷,是我讓你去了霧拉城,你若是死在哪兒了,我會——”他沒有說下去,轉了話,“所以,至少接受這個,讓我多少有些安慰。等你勝利了,再還回來。”
我妥協了,將他手中的軟甲拿起,淡淡道:“將軍,我不會死。”
他突然胡亂地柔了下我的頭發,笑道:“好兄弟。”
我推開他,不滿道:“別弄亂我的頭發。”
他收回手,卻愣住了,有些好笑的看我:“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癖好,頭發上塗了什麼,那麼香。”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要你管,快點走,老子還要睡覺。”
他輕咳一聲,撩起了帳簾,笑道:“這就走,你好好休息。”
狄景雲走後,靳磊也來見我。他的神情已經非常緊張,我則告訴他讓他先瞞著,等我在霧拉城打勝了,再告訴裴曄。雖然我這樣交代,但我估計,他寧願惹裴曄震怒,也不敢按我說的去做。
啟明星的光芒劃出黑夜,帶來了新的一天。
金戈鐵甲,銀光灼灼,戰馬嘶鳴,噠噠遠去。我們一行兩百多人,徹夜奔襲,極少停歇。七天後,霧拉城,已在眼前。我們盜用了弈哥哥的名聲,喬裝成聞人山莊的商旅,在霧拉城外又徘徊了兩天。
我叼著一根草棍兒,低聲問道:“舌頭,打聽清楚了嗎?”
因為我總是記不住禦狼營中那話多的小兵的名字,索性就叫他舌頭。此時,他已經包著頭巾,像個十足的拉車工。
他點點頭,朝我咧嘴一笑:“沈老大,都打聽清楚了,筆杆子都畫下來了。”他伸手指了指身旁另外一個小兵。
筆杆子記憶力不錯,而且擅長畫畫,這名字也是我起的。
我點點頭。那麼,事不宜遲,今晚,便要奪城。
霧拉城地理位置特殊,晝夜溫差大。白日裏大霧彌漫,一百步以外幾乎看不見東西。但到了夜晚,溫度降下來,空氣中的霧氣便會沉下來,反而可以看見。隻是晚上太黑,要想將城牆上的守衛射殺,也是不易。不過,如果有人能夜視,那麼便另當別論了。雖然難射殺,但城牆並不高,攀上去還是相對容易的。
按照筆杆子的畫的圖紙,城牆的守衛一共有二十三處,且三個鍾頭換一次防守。我們必須三個鍾頭內登上城牆,把城門打開。
日頭漸漸沉了下去,夜晚的寒氣,透過鎧甲,鑽了進來,讓我此時的頭腦更加清醒。霧氣漸漸散去,依稀可以感覺到城牆上的人影。
二十三個人,都已將弓箭拿出,另有一人,將他們的占位一一調好,又親自將準頭對準,這個人便是陳彰義,成敗也全在他手上了。
第二排,是三十個蓄勢待發,準備攀援而上的人。我在草地裏匍匐著,耳朵聽著遠處的一舉一動。隻感覺到一陣風掃過,便聽見嗖嗖地射箭聲。
沒有聲音,那些守衛還來不及呼喊,便全都一箭斃命。
我輕呼一聲“上——”便帶隊全速,衝到城門下。我身手比他們好,借助攀援的繩索,登牆翻身兩下,便躍至城頭,率先登上。大家陸陸續續登上,按原計劃,換上了漠北人的軍裝,將屍體藏好。
我翻身躍至城內,抽劍,將城門的木銷砍斷,費力地將大門推開一側。禦狼營地騎兵們,便悄聲衝入城內。
三個鍾頭後,一切複原,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換防的守衛前來,還未摸清情況,皆被我們偷偷殺掉。一夜之間,無聲無息,霧拉城便換了天。
黎明起,繡著“沈”字的旌旗便插在了城牆之上。大霧中,我站在高高地城樓上,周圍皆是用草紮成的小人,披上了紅衣,在霧中仿若染血的戰衣,隨風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