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磊淡笑，轉了話題：“明日大軍，要到雁回關了。此去便是深入漠北腹地，大軍大概會在雁回關停留三天，做最後的補給和準備。夫人有什麼需要的，不如告訴末將，末將差人去辦。”
之前，大軍未出東晟疆域時還不覺得缺什麼。現在，倒是需要好好想想。隻是，我要的東西，托靳磊去辦，總歸難以啟齒，倒不如自己去。而且，我還可以順便去一個地方。
我搖搖頭笑道：“我確實缺點東西，不過托靳將軍去做，總歸不便。我會自己去跑一趟。”
靳磊點頭：“還請夫人外出時多加小心。”
我淡笑著應下。
靳磊走後，我將那封信拿出來，把紙張展平，托著臉，在燭光下細細地瞧著。指尖蘸著茶水，輕輕在桌案上一筆筆描摹。
讓狄景雲上手本隻是第一步。靳磊和狄景雲手上各有一萬大軍，加上新兵營的全部兵力，一共兩萬出頭。我早已做好了打算，甩下程遠，憑著這些兵力與右邪王周旋，與裴曄合擊。雖然少了點，但總歸還是能按最初的戰略，獲得不少優勢。但不料裴曄還是棋高一著，生生地讓程遠手中的那三萬大軍活了過來。沒想到，他早就在出發之前，就拿到了調遣三軍的虎紋印。虎紋印是天子的信物之一，乃是統領所有兵力的最高象征。殺伐決斷，皆可無由，又何況是陣前的撤換主帥。裴曄會以虎紋印將三萬大軍交給狄景雲，但狄景雲恐怕不會想到，這道旨意是來自裴曄，並非今上，更無關他的那道手本。
“虎紋印。”我指尖輕點桌案，反複低吟。
不論我怎麼想，也想不到，裴曄到底如何從今上的手中拿到這虎紋印。靳磊似乎在這封信之前，也並不知道虎紋印的存在。
算了，等見到裴曄，再去問他吧。
我不舍地看了那封信最後一眼，終於還是拿了起來，走向了一旁的燭台。看著火舌舔著信的一角緩緩而上，落下片片灰絮。
雁回關乃是東晟北部邊界上的第一大關。巍巍城牆，高傲的仰著頭，朝向寬廣的天際。
大軍駐紮在城外，我脫下沉重的軍甲，換上輕便的長衫，準備去雁回關的內城購置需要的物什。軍中今天也放了眾將士們休整一番，大戰在即，生死難測，也許這就是最後一刻的歡愉。
雖然現在還是晴空，但天際的不遠處卻蹲著一片虎視眈眈的黑雲。我嘴上叨念著出行不宜，卻還是牽了馬，出了大營。剛抬腿上馬，便看見了騎著馬站在大營門口的狄景雲。
原來不隻天上蹲著黑雲，地上還蹲著匹黑馬。
狄景雲朝我招手：“沈副尉，真巧。可是要去內城？”
我點點頭，迎上。
狄景雲笑道：“狄某也是，正愁著沒人做伴，一同如何？”
我連忙拒絕笑道：“嗯——真是不巧，我其實——”該找個什麼理由拒絕呢，對了，軍中男兒喜歡聽小曲，逛花樓，估計狄景雲應該不好意思跟去。
我輕咳一聲，繼續說道：“雁回關的琵琶曲不錯，姑娘也頗有邊塞風情——”我朝他眨了下眼睛，詭異地笑了一下，“狄將軍，恐怕——我們不順道。”
狄景雲頗有些錯愕，隻好笑道：“沒想到沈副尉——”他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話鋒一轉,“我本無什麼目的，不妨也跟著沈副尉去瞧瞧好了。”
真是沒道理，這樣甩都甩不掉。
我當即狠下心，抽了馬一鞭：“狄將軍追得上我再說吧。”
馬一聲嘶鳴，朝前奔去。奈何狄景雲的馬是良駒，不一會兒，便追了上來。我們奔馳得飛快，迎麵而來的風，卷起衣袂胡亂地飄飛。
“駕——”我抽打著身下飛奔的馬，讓它跑得在快一些。
“駕——”狄景雲的聲音已經追至耳邊了。
我扭頭一看，他已經和我並駕齊驅了。
他暢快的大笑：“沈副尉，你是甩不掉我的。”
我微窘，無可奈何道：“狄將軍今天真是比那麻糖還要粘人。”
他微微一笑，佯裝道：“風太大，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可惡，我扭過頭，不再理他，直朝著雁回城奔去。
耳邊的風聲略有減小，便看見黑雲已飄至頭頂，悶雷一聲，豆大的雨點便打在了握著韁繩的手上。淋淋地大雨頃刻便至，還伴隨著滾滾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