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東黎國都臨安時,顧九在睡。
馬車越過張燈結彩的巷陌時,顧九還在睡。
馬車穿行於車水馬龍的大道時,顧九依然在睡。
然後寧子臣瞪著睡的和豬一樣的顧九,恨不得把她扔出去,心想你到底是來幹正事還是睡覺。
????拐完最後一個巷子,馬車停在了一處院落前。
準確說是某個不知名地方的後門處。高高的石牆,烏黑的漆門,淩亂的雜物堆砌於牆角,透過層層遮掩的樓閣,還可依稀聽見東黎特色民間小曲的婉轉聲和人潮鼎沸時的嘈雜聲,遠處,有片片光色傳來,非但沒有照亮這夜晚,反而更襯出幾分森冷。
想必是哪家歌舞妓院的後門吧
可憐的顧九還於夢鄉裏盡情暢遊,天地便突然間猛烈旋轉,待好幾個輪回過去,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以一種“狗吃屎”的姿態與大地親密接觸。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顧九覺得整個人都是懵的。寒冬清冽,地麵是上了霜一般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斷的從身下傳來,顧九被凍的一個激靈,才算徹底清醒。
然後,抬頭抬頭再抬頭,顧九忽然明白了什麼。
於是乎,澄澈月色裏,似是哪個花柳之地的後門前。
一瀟灑翩翩的男子負手而立,妖豔而狹長的眉眼上挑,天地墨色凝聚的瞳孔中是吟吟笑意。
而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倔強的伸著腦袋,幽怨而無辜的瞅著罪魁禍首。
好不和諧。
最終,還是卿蕭率先打破了滿滿的尷尬。
她快步向前,扶起了狼狽的顧九。
寒意消退,顧九感激的望著這突然出現的“救世主”,卿蕭輕輕一笑,好似涼涼月色中徐徐綻放的曇花,絕美的讓人置身其中,忽略所有。
一瞬間,顧九的心酥了。
隻是因為眼前的女子太過耀眼,明亮的讓人無法忽視。
不自主的,顧九癡癡的笑了,忽而也迅速的明白,為什麼寧子臣會那麼喜歡卿蕭。
顧九笑的開心,但一旁的人卻遭殃了。
寧子臣此刻裹緊銀裘,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要回想,千萬不要回想。但腦海中卻還是忍不住浮起那幅畫麵:月色裏,皮膚蠟黃,滿臉雀斑的少女忽然幽幽笑了,分外詭異。讓他覺得自己這十八年來的雞皮疙瘩都要掉完了。
而傻笑的顧九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破壞力,隻是沉浸在女神的世界中一遍遍重複剛才。
一路而來的風塵仆仆似乎都被大家遺忘。在這短暫的寧靜中,三個人思緒,都飄到了各自的臆想裏,分外舒適。
然後,麵前烏黑的漆門忽然開了,吱呀聲在空闊的夜裏彌漫開來,擊碎了這無瀾的平靜,也擊碎了幾個人最後的閑適。
顧九不自覺的站直,屏住呼吸。
卿蕭焦急的朝裏望去
寧子臣平日慵懶渙散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淵一般的鎮定。
東黎之行,開始於此,盡管一路上每個人都佯裝平靜無畏,但,當命運的鴻門緩緩顯現,他們不得不逼自己看往後的風雲不測。
待漆門完全敞開,吱呀聲便窒息於空氣之中。門的那頭,閃現出一黑袍男子。
他沒有任何語言,快步至寧子臣前,微一拱手,然後邀其進入。
沒有任何交流,顧九隨著寧子臣的步伐,堅定踏入。
背後,那扇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另一方世界,往後,無論是顧九還是卿蕭,十六年的生活方式,皆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不後悔,甚至真正出發的那一刻,誰都不曾有畏懼。
一路寂靜無聲,每個人的思緒中,都迸發出複雜的情感。
而末尾處的少女,卻更顯沸騰。
六歲踏入羅刹門,十年暗衛式嚴格栽培,她在等,等驚險而刺激的不歸圖。這是光榮的使命,羅刹門第二十三號暗衛,代號江祀,已蓄勢待發。
黑暗處,少女平淡五官中唯一出彩的雙眸,仿佛瀲灩了世上所有炙熱的光芒,似要把這寒冬融化。
“這一戰,我定不負眾望!”
顧九對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