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個事吧,你也別過分自責了,你遠在萬裏之外,卻又如何能知道鄴城發生的事?這筆賬就算要清,也要算到那袁綜還有那袁尚一係的頭上,不是有他母親劉氏那個害人的婆娘麼?故人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公子你若是仍舊不放心,那三斤便與你即刻同往鄴城而去,你看可好?”張三斤明眼看出此時的公子眼神中蘊含的那種憂傷,那是一種來自於內心深深的自責與愧歉,就如同自己那時候沒能在父母身邊,父母枉死獄中,雖然說自己如今看的開了,不過這件事卻一直深埋在內心深處,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袁天下緩緩站起身,有些感激的拍了拍張三斤的肩膀,不過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袁天下很清楚如果此去鄴城,就算是憑借張三斤金剛境之力勉強救出袁馨以及小環,但其他的禍事便會接踵而來。自己的官位丟了事小,關鍵更多的是與自己相關的所有人都會被牽連,包括自己的義父冀州別駕田豐,也許會貶官;自己的兄弟很有可能會馬上繼任幽州牧的袁熙,也許再沒有機會角逐袁家未來歸屬;還有與自己聯姻中山無極縣甄家以及涿郡涿縣盧家,也許會被打壓而衰敗;甚至於自己舉薦的那幾位青年才俊,很可能也會立即下馬。
所謂牽扯之廣,牽扯之多,此番細細想來,若是真的一時腦熱去了,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若是這些前麵好不容易築的基石都沒了,那自己還何談濟世的初衷,何談對侯老、耿老他們的承諾,何談世道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宏偉目標?說真的,此時的自己已不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而是早已身在這個以當今天下為賭注的棋局之中,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一招不慎,下一刻很可能便是會全盤皆輸!他袁天下不能做一個如此自私且不負責任之人!
張三斤點點頭,剛才的一席話其實也算是反激將,若直接說不去,也許公子因為難以割舍那段感情而為了愛甘願拋棄這一切,那麼俺張三斤便陪著他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去走一遭。當然,若是公子能盤然醒悟,懸崖勒馬,那自是更好!因為張三斤知道公子此番乃是做大事的人,經曆過此番的挫折,也許後來也會更加堅韌。那麼跟隨著他,一定能夠出人頭地,造福百姓。雖說不是揚名立萬,但卻也想著光宗耀祖,因而如今平天下的這種大事,才是重中之重,最最關鍵的!所以,不管是於公於私,張三斤其實都是不希望公子頭腦一熱便帶著自己趕赴萬裏之地的。
日頭正是濃烈,傾瀉在萬物之上,雖然由於太過灼熱使萬千活物缺失了水份,但卻也給他們帶去了光明和生機。袁天下立在窗邊,透過窗外老梧桐的枝葉遮擋的縫隙望向那金光燦燦的太陽,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也許此時的隱忍便是為了今後更好的活著,也為了身後那個遠大的目標!
此時在那細細的樹梢,分明有一隻漆黑如墨的蟬停留在其間,似乎在做著是什麼很是要緊的事。而袁天下瞧得仔細,那是一隻雌蟬,此時它正在把體內的蟲卵一粒一粒的產在枝竅之上,一顆顆極為細小的顆粒便應運而生,而在他的眼中卻是那麼清晰。
身為曆史老師,袁天下自是知道在古代,蟬本是高潔的象征,尤其《史記》中提到:“蟬蛻於濁穢,而浮遊塵埃之外。”端的是認為蟬為成蟲之前一直生活在汙泥濁水的土壤之中,等到脫殼羽化為蟬時,飛到高高的樹上,卻又隻飲樹葉的露水,正可謂出汙泥而不染,高潔如絲,又能羽化而起,象征著重生,故而其備受古人推崇。
袁天下不由寄情於景,竟是暫時忘掉了之前的斷情憂傷。忍不住便想要抒發一下情感,順道賣弄一下文采,於是翩然而吟道:“垂緌[ruí]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