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過繼千金8~11(2 / 3)

見了綺羅也不說話,隻是愣愣的坐著,想著如今自己的處境,簡直沒有出頭的時候,一會又捂著臉哭了起來。

綺羅端起放在小桌上的湯,偷偷的將袖子裏的藥粉撒下去,“娘喝湯。”

大楊氏抬起頭來,臉上依舊掛著淚珠,一向強悍的臉也柔弱了幾分。

“哎。”大楊氏看著綺羅搖搖晃晃的端著湯給她,一時感動,張開了嘴。

綺羅慢慢的給大楊氏喂下湯,心也忍不住顫了起來。

她是做過母親的,她知道這碗湯對大楊氏意味著什麼,手酸的仿佛舉不起來了。

大楊氏看著綺羅的手,笑著說句小孩子的手就是軟,便自己端起湯碗喝了起來。

綺羅一直盯著大楊氏看,耳邊仿佛響起了木魚的聲音。綺羅一咬牙,又對大楊氏甜甜的笑了起來。

回到自己的屋子,綺羅怎麼也睡不著,盤腿坐在床上,用手指輕輕的敲著腿,仿佛在敲木魚一樣。

“你這孩子,不睡覺長不大。”何媽媽伸手戳了下綺羅,又拉著她躺下。

偎在奶娘懷中,感受到身邊的溫暖,嘴中念著經,綺羅閉上了眼睛,再一次聽著奶娘講述那個戰火中的英雄美人故事。下藥後的幾天,綺羅見到大楊氏時總有些不自在,但因她不過兩歲多,也沒有人懷疑。

隔了幾日,見大楊氏沒有其他的症狀,綺羅的心才放下。

雖知這樣很虛偽,但綺羅還是在心中為那上輩子的妹妹默念了幾百遍的往生經。

綺羅回想那個叫做錦繡的妹妹,因她是大楊氏的親女,蘇清遠的嫡親女兒,起名的時候便比其他蘇府女兒尊貴。

錦繡是蘇、楊兩府的掌上明珠,她去襄城學堂的時候,比其他幾家的少爺排場都大;她總是一身華服出現在各式宴會……

想到學堂、宴會,綺羅的手微微收起,寧國並不是像大楊氏所說的女子不能出門,相反,大家閨秀比起小戶碧玉有更多見識市麵的機會。

就說襄城學堂,原本是蘇、楊兩家家學,寧國建朝以後,又因樓家和何家的出資,襄城學堂便成了襄城最大的學堂,裏麵男女皆可入學。

隻是女子十二歲便要結業,男子卻可以一直讀到束發之年。

裏麵的女童盡是襄城名門千金,家教甚嚴,男童也是出身名門,且年齡又小,因此雖男女同窗,也無人提出異議。

綺羅回想上輩子自己的天空一直都是方的,從蘇家關到楊家,整個人就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般。

聽說大楊氏未嫁之時極喜歡參加宴會,賞花會也是從春天的桃花到冬天的梅花,一個不漏的。便是在出嫁頭兩年也是興致高昂的親自辦了幾次,隻是後來過了雙十年華尚且無子,在賞花會上聽了一次風言風語便不再去了。

待到她生下錦繡後,雖是女兒,但也心滿意足了,在錦繡不過兩歲的時候便帶著她四處應酬。

錦繡,錦繡……

綺羅嘴中忙又念起往生經,眼睛死死的閉著,一心要將錦繡驕傲明豔的身影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去。

見她如此,奶娘以為她做夢魘住了,伸手摟住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小姐乖啊,不怕不怕。”

“奶娘。”綺羅趴在奶娘懷中叫道,“我怕……”

怕被關在小院子裏,怕兒子被抱走,怕聽到外麵的琴簫和鳴……

“小姐,乖啊,不怕啊。”奶娘又拍著綺羅的背,抱在懷中慢慢的搖著。

“奶娘,你的孩子呢?”綺羅悶聲問道。

“在家哪,比你大兩歲,已經能爬樹了。”說道自己兒子,奶娘笑了起來,臉上滿是甜蜜。

“你想他嗎?”綺羅問道,抬頭看著奶娘那雙不明亮,但溫柔的眼睛。果然血親便是這樣嗎?不常見到,但提到他時眼中依舊有光冒出。那小楊氏為什麼對她不是如此?隻因為對比的對象是另一個親生女兒?

奶娘愣了一下,“想,這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會不想。就說二夫人,她也是想你的。”

綺羅怔了怔,又趴在奶娘身上,就算奶娘說的話她不喜歡,但是綺羅還是想要她陪在她身邊。

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日子長了,會忘了自己的舌頭是說話用的。

上輩子好不容易從院子裏出來,見到了兒子她卻半天說不出話,就像個傻子一樣,舌頭木木的,不知道該動一下。

綺羅將臉上的眼淚蹭到奶娘身上,嘴中又念起了佛。

複仇,就像是把心放到火上去烤,拉著敵人同歸於盡。

敵人痛了,她也會痛。更何況她的敵人是她的兩位娘親,沒有人會認為她做的對。

奶娘覺得自己剛才失言了,忙看向外邊,見無人在,才鬆了口氣,人一懈怠下來,便又想起小楊氏哭求她時的樣子,“人要有良心,不能忘本,小姐也不能忘了二夫人啊。”

綺羅從奶娘懷中離開,退到床上自己躺著。

奶娘又接了一句,“大夫人也養了小姐一場,小姐長大了也不能忘。不然也是沒良心。”

綺羅縮了起來,奶娘又要抱她時,綺羅嘟嚷了一句,“奶娘,我悃了。”

奶娘給她蓋了被子,又說起了二十四孝的故事。

綺羅睜開眼睛,看向紗帳上的圖案。

如果有人知道她做的事,就算是明了了前因後果,也會認為是她的錯。

孝大於天,她這是不孝。

中秋之日,華家三代聚在一起。

因府中均是稚子,蘇老夫人便讓人在午後擺上宴席,晚上隻是祭月而已。

蘇清遠看著年輕了許多,抱著蘇軒睿,一臉細紋的笑著,動作十分的自然,顯然是抱習慣了的。

站在他身邊的趙姨娘也是一臉笑的看著父子二人,雖臉上依舊是濃妝豔抹,但看著與蘇清遠十分相配,都是一副滿足的樣子。

蘇清和消瘦了些,因今年的會考再次落第,麵上也有些失落。

小楊氏抱著蘇慕軒和大楊氏坐在一桌。

聽著蘇慕軒的“啊啊”學語聲,聞到他身上的奶味,大楊氏用帕子遮住自己的鼻子。

小楊氏見了輕笑一聲,“大嫂,小孩子身上都有奶味,你以後就知道了。”

大楊氏臉一僵,隱隱聽到蘇清遠教蘇睿軒說話,臉色更是發青,她本不想讓趙姨娘出來的,但偏蘇老夫人點明了要趙姨娘抱著蘇睿軒一起祭月。

聯想到自蘇清詞走後,蘇老夫人就一直在挑刺,做著和往年一樣的事,蘇老夫人也能挑出刺來,又把已經放手的事務重新要了回去。

大楊氏想著蘇清詞捎回來的口信,本以為都是血親,嫡親的姑姑,怎麼也會順著台階將孩子給自己,沒想到蘇老夫人反而生起氣來。

一樣的禮單,蘇老夫人都能一次次的挑出刺來。也不一次說全,隻叫她改了一次又一次,來回折騰。

小楊氏看著大楊氏的臉色,伸手逗逗懷中的兒子,又得意起來。

片刻之後,蘇清遠的妾室莫姨娘抱著名叫蘇絹羅,排行第四的小姐,蘇清和的妾室柳姨娘也抱著名叫蘇紗羅,排行第三的小姐走出過來,兩人屈身對蘇老夫人一福。

蘇老夫人略看了一眼,便讓兩人將孩子抱回去。

“沒想到不過三年,我蘇府也人丁興旺起來。”蘇老夫人極有興致的說道,“眼看著綺羅和綾羅能走會跳了,睿軒慕軒也能說話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就算是死也能閉眼了。”

“娘親說什麼哪,大節下的,您身子骨這麼好,看著比我還要年輕,說這種話不是讓我無地自容嘛。”大楊氏嗔叫道。

“就是,不說的話,誰能猜到娘親已是當了奶奶的人。”小楊氏也奉承著。

“老了啊,老了。”蘇老夫人歎息著,“人老了,什麼都不圖,就圖個子孫滿堂。”

大楊氏臉上一僵,小楊氏則抱著兒子,嘴角翹起來。

“看著一個個孫子孫女出來,我心裏比吃了蜜還甜。”蘇老夫人又看了眼蘇清遠,示意她把蘇睿軒抱過來。

趙姨娘接過蘇睿軒後,將孩子遞給蘇老夫人。

抱著孫子,蘇老夫人醞釀了一下,“老大忙著操持府外事務,老二要日日苦讀,你們兩個一定要細細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是,兒媳明白。”兩個楊氏站起來應道。

大楊氏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心想蘇老夫人這樣說必有後招。

“趙姨娘、莫姨娘要帶孩子,老大房裏的幾個看著不穩重,不是個能照顧人的。”蘇老夫人又摩挲起睿軒的頭發,長著兩顆牙的睿軒扭頭追著蘇老夫人的手指咬。

大楊氏心中一涼,做了姨娘的都是蘇老夫人給的人,她帶過來的至今都還是個通房,連個名分都沒有,竟然就成不穩重的了。

“近日來,因是大節,忙的暈頭轉向,老婆子閑時隻想著給你們尋個好的,竟沒動手去做。真是愧對你們了。”蘇老夫人又感歎了一句。

蘇清遠、蘇清和忙站起來。

“娘親日日操勞,還要為兒子們掛心,是兒子們不孝。”蘇清遠俯身說道,又瞪了眼大楊氏。

大楊氏一僵,萬沒想到蘇老夫人會這樣說,她忙活了半天,功勞苦勞全是蘇老夫人的了。

“娘親安心含飴弄孫便好,兒子們會照顧好自己。”蘇清和跟著說道。

蘇老夫人揮揮手,將一個點心拿給蘇睿軒磨牙,“老大、老二莫要這樣說,老婆子實在是愧對蘇家祖宗,實在是不該啊,過幾日,娘親便為你們尋幾個好的,再為我們蘇家開枝散葉。”

蘇老夫人和藹滿足的晃著孫子,又叫蘇清遠點幾出熱鬧的戲給孩子看。

蘇清遠應了,看著戲折子,選了幾出淺顯又熱鬧的戲目。

大楊氏咬著嘴裏的嫩肉,臉上依舊是笑容燦爛,“還是娘親想的周到,我們府裏全靠娘親支撐著了。”

小楊氏本以為蘇老夫人要給大房塞人,沒想到連她房裏也要進人,抱著兒子的手一緊,懷中的蘇慕軒嗯啊了一聲,小楊氏忙又哄了起來,用眼角瞥了眼大楊氏,心想定然是因了大房的事,老夫人為顯公正,才將二房一並提出。

綺羅和綾羅的一桌擺在大楊氏她們著的下麵,眼瞅著蘇老夫人說完話後眾人的表情,綺羅強忍住心中的笑。

“給你。”綾羅伸手遞給她一塊玫瑰糕。

綺羅推開她的手,然後讓奶娘端了紅豆湯喝,垂下眼角,綺羅突然頓悟了。

仿佛是一線天光出現在黑暗的大地上,綺羅明白她此生要怎樣度過了。

作為一個幼子,一個具有成人思維的幼子,她可以看到綾羅看不到的事情。

作為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在蘇老夫人的一席話中,她看出了許多東西。

身為庶女庶媳,蘇老夫人卻不明著針對小楊氏,那是因為小楊氏深受楊老太爺寵愛;身為嫡女嫡媳,蘇老夫人對大楊氏卻忽冷忽熱,可以寵上天,也可以踩到地,那是因為大楊氏身份高,但卻不得楊老太爺寵愛。

如今,蘇老夫人同時對楊家兩女對手,那定是對楊家不滿了。而不滿的原因,極有可能是蘇清詞。

娘家果然都是女兒的依靠。

回想她嫁入楊家後,因為蘇家人的不在意,所以楊家才會肆無忌憚,稍有體麵的仆婦便能對自己呼來喝去。一個女人不被娘家在意,那麼也不會被夫家重視。

打開一個缺口後,綺羅看到了上輩子她沒有看清的事情。

所以,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將蘇家和楊家一起拉著走向滅亡,那麼她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她終將失去靠山,然後飄向不知道的去處。倘若事情被揭發,她這一生又會是上一輩子的重複,再次被所有人拋棄。

至於大楊氏和小楊氏,剝開華美的外衣,看到的不過是她們同樣千瘡百孔的人生。她們就像掙紮在地獄深淵的殘魂,一心想要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