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劇本第六個版本被否決之後,我突然就陷入了漩渦般的迷茫,因為陳總堅持要在片子裏加入大量yi的軟性廣告,但這麼做,一定會破壞掉整個片子的結構和氛圍,而且考慮到拍攝時間的逼近,再不定稿一定會錯過向日葵田的花期,這讓作為編劇的我感到迫在眉睫卻又無力解決,但第一時間我是沒有告訴嚴程的,因為雖然他沒說,可我知道他在組建劇組的時候也遇到了不小的困難。
我記得就在必須要交第七版劇本的前一天晚上,我整晚都沒有辦法睡覺,我拿著麵目全非的第七版和最協調的第六版反複比較,就像是在麵對堅持和妥協中不斷的選擇,我很討厭這種感覺,一直很討厭。
我抱著手機來回的刷著通訊錄,我很想找一個朋友聊聊這件事,但一想到為了解釋現在的心情我還得說一大堆前因後果,我又覺得有點煩悶。
而每次刷到嚴程的時候,我都會停一停,但很快又繼續往下刷了,但每次都會在他的名字那裏再停一停。
就在來回刷了三遍之後,我的食指停留在嚴程的名字上,我咬著嘴唇,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他,五秒之後,我退出了通訊錄,鎖了手機屏,放到床頭櫃上,接著蒙上了被子,緊閉了雙眼,我在試圖說服自己不要想那麼多,繼續睡覺。
但,沒到三分鍾,我已經撐不住,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摸到了手機,然後打開微信,給嚴程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我問,你睡了嗎?
那時,已經淩晨一點。
沒想到,他很快就回複了我,沒呢,在工作室加班。
我沒有半點思考,就說,我去找你吧。
他說,好。
就一個字,卻在這微涼的初秋,讓我感覺心頭一暖。
我從床上爬起來,把頭發束成馬尾,帶了手機和鑰匙,裹了一件外套,就下了樓。
我們家離他的工作室並不是很遠,再加上又是夜裏,路上沒什麼行人和車輛,所以隻十五分鍾,我就出現在了他的工作室門口。
他見我來,說第二天要趕著交片給客戶,給我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又繼續去剪片子了,我在沙發那裏坐了一會兒,換了幾個頻道,也沒什麼可看的,然後在沙發上抱了阿狸的抱枕就走了過去。
他的辦公桌不大,很普通的那種,但是我就這麼硬擠在了角落,我趴在桌上,自顧自的發著呆,他便停了手裏的鼠標,轉頭看向我,見我一直低垂著腦袋,他一定猜到了我情緒很低落,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我並沒有立刻看向他,而是隔了一會兒才懶懶的仰起頭,但那時,他已經又繼續去擺弄鼠標和鍵盤了,於是我就交叉了雙手,把下巴放在了左手手肘上,歪頭看向他。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他,他的眼睛專注的盯著電腦屏幕,臉上的表情也隨著畫麵的不同而微微的有差異,時而因為滿意的鏡頭嘴角會微微的上揚,時而因為錯過了的畫麵而微微的皺眉。
他偶爾轉頭回望我,大約是不習慣我這麼盯著他看,我並沒有說話,隻是用需要安慰的眼神望向他,他便沒有再阻止。
漸漸的,我低落的情緒也因為在他身邊而變得沒有那麼明顯。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我卻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