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要想做成一件事,是不惜血本的,他給陳平一百萬金,讓陳平潛入楚軍,通過他的故舊,離間項王與範增的關係,徹底除掉範增。這就是陳平獻給漢王的計策。窗外寒風陣陣,光禿禿的樹枝在搖曳,發出“嗖嗖”的怪叫。室內冰冷透骨,掉出一滴水立刻就成了冰。擺在房中間的那個炭爐早沒了火光,許是多日不用了,都歪斜了,炭灰撒了一地。範增躺在床榻上,已經三天三夜顆粒、滴水未進。“怎麼這麼冷啊?哎呦……”隨著一陣呻吟,他清醒了過來,見一個侍兒過來,十分艱難地說:“怎麼這麼冷啊?為什麼不加點炭火啊……”說著又是一陣咳嗽。“大人,軍中早不供給木炭了。”侍兒說。“怎麼搞的?難道連我的待遇也給取消了?”範增不滿道。侍兒上前說:“大人,那倒不是,是我們軍中的糧秣運不上來,半道都讓彭越給劫走了。”“不是讓季布將軍去護衛了嗎?”“聽說,季布將軍也被項王調到前線了。”“這個項王,簡直是胡鬧!我要去見他……”“大人,您病成這樣,您就安心歇息吧。”“唉,我能安心嗎?”一陣冷風吹來,把四周的幔帳都掀了起來,範增打了一個寒戰,不覺渾身緊縮,雙臂抱在了一起。侍兒將被子往他的身上拉了拉,他用手推了一邊,堅持著要起來。侍兒急得要哭了,“大人,您都這樣了,您還……”“我要去見項王,要不大楚可真就完了……”就在範增掙紮要起來的時候,季布懷揣一塊馬肉進來,他急忙喊道:“季將軍來的正好,快帶我去見項王。”季布將範增扶著躺下,關切地說:“大人,您快躺下歇息吧,現在您無論見誰也救不了大楚,完了,唉,完了,我們的大楚就要完了……”“季將軍,你說……說什……麼……我們大楚不能完…….將來天下都是大楚的……”範增聽了季布的話,仿佛萬箭穿心,他痛苦地反複哀嚎著,他不相信曾經雄霸天下的大楚會這麼快亡了。季布把一塊還熱乎的馬肉塞在範增的嘴裏,說:“大人,吃點吧,吃一點還能享受一點……”範增把馬肉吐了出來,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季布,問:“季將軍,你是我多年朋友,你說實話,我們現在形勢如何?項王整日在忙什麼?將士的士氣如何……”季布歎了一口說:“大人,末將說了,您可要挺住啊。”“你說吧,我還死不了。”季布說:“現在韓信已經攻下齊地了……”季布剛說了一句,範增就感覺胸口仿佛有千座大山壓在上麵,怎麼用力也喘不出氣來,侍兒急忙給他捶背,他才喘出一絲氣息,一口鮮血也隨著噴湧而出,頓時把季布和侍兒嚇壞了,急忙給他擦拭。季布剛要勸慰他,他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其他都不……不重要了,你…..你說,說漢王夫人…….她還……還在嗎?”“大人,您是指呂夫人吧。”季布說。範增點了點頭,季布說:“她還被軟禁在原來的王宮裏。”範增掙紮著要起來,說:“季將軍,快扶我起來,我要立即去見項王。”季布大聲說:“項王現在是不會見你的,他現在隻想得到漢王劍,像瘋狂、癡迷了一樣,別的什麼也不管了。”“不會的,我要去,我們要製止他……”範增堅持要去。季布見阻擋不住,就讓侍兒攙扶著他上了自己的馬車,去了項王住的大帳。一路上,看到好多士兵蜷曲在背風的地方顫抖,他的心都碎了,連連歎道:“完了,大楚真是完了……”大帳內,項王正在氣頭上,他不明白自己幾十萬大軍就是過不了一個小小的鴻溝,難道真是他的漢王劍在作怪嗎?難道真是漢王劍在保佑他劉邦嗎?難道我一個氣拔山河的西楚霸王,竟然不如一個四處流浪的混混?一連串的疑問不知在他的腦子裏翻騰了幾百、上千,甚至幾萬遍了,可是他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越想心越煩,越想心越惱,越想心頭的火愈加旺盛,渾身仿佛成了一團洶洶燃燒的火球。“來人呐,給寡人繼續叫罵,寡人不相信劉邦小兒不出來……”項王氣惱地喊道。鍾離昧上前道:“項王,我們天天這樣喊這樣罵,都幾年了,可是他就是不出來…….”“不要再喊不要再罵了呀…….”範增拄著拐杖上來大聲喊道。項王一看他來了,更加煩惱,甚至連句問候都沒有,一回頭不想理他了。範增也不怪罪項王了,走到他的身邊勸慰道:“大王啊,我們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現在齊地已經沒有了,漢王已經對我們進行了戰略包圍,我們隻要快速退回江東,與九江王結成戰略同盟,或許還有生存的希望……”此時,項王哪裏能聽進去範增的肺腑之言啊,他的腦子裏隻有漢王劍,隻要能與漢王劍一比高下,那怕死在漢王劍下也甘心情願--這也許就是軍人的宿命!“還等什麼?今天要是再叫不出劉邦,我統統殺了你們……”項王瘋狂地喊道。範增也在拚命地喊道:“不能啊,項王,聽臣一句箴言吧……”“是啊,項王,範大人……”季布剛要勸說,被項王頂了回去,大聲道:“誰敢再言,格殺勿論!”就在這時,一個小校進來稟報:“報項王,漢王出來了,請項王答話。”“好呀,你終於出來了。”項王手提長戟來到鴻溝邊,遙望著多年的死對頭漢王,恨不得一戟將他刺死。“項王,別來無恙啊。”漢王笑嘻嘻的喊道。“哼!”項王怒道:“你少來這一套,你漢王如果有本事,敢與寡人大戰一百回合嗎?你不是仗著有漢王劍嗎?你敢與本王一試高低?”漢王依舊那麼輕鬆自如,笑道:“好呀,項王你過來呀,過來呀,哈哈,就怕項王你不敢啊。”“牽馬來……”項王真要衝了過去,被季布、項伯他們攔住了,“項王,這是漢王的圈套,您不能去。”“哼,寡人還怕他不成!”項王執意要去。結果帶著五千人馬衝進鴻溝裏,被上麵一陣亂箭射回了,幾百士兵橫死溝底。項王不得不退到溝邊,指著依舊笑嘻嘻的漢王大罵道:“你言而無信,為什麼不下來與寡人一戰?”“哈哈……”漢王大笑道:“寡人早已料到項王並非與寡人一戰,是覬覦寡人的漢王劍,既然項王如此愛劍,寡人也想成全項王,隻是漢王劍也是寡人心愛之物,不如彼此各有一心愛之物對換否?”“好呀。”項王一聽可高興壞了,自己心愛之物一者烏騅馬、二者長戟,這兩樣能換他一樣也是值得的,立即答應。漢王說:“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們既然對換了心愛之物,請雙方立即撤兵,你回你的江東,我回我的關中,可否呀,項王?”項王立即答道:“那是自然,寡人心愛之物烏騅馬與長戟,漢王可以兩者挑一…….”沒等項王說完,漢王哈哈大笑道:“這兩樣能算項王心愛之物嗎?能與項王的性命相比嗎?”“那…….”與性命相比之物,項王一時還真沒有想到。漢王繼續說:“據我所知,虞姬是項王心愛之物,也隻有此物方可對換,哈哈……”“無恥可惡,卑鄙下流,氣死寡人了……”項王萬萬沒有想到漢王會這樣厚臉無恥,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怒目圓睜,隨手取一支羽箭朝著毫無戒備、得意忘形的漢王射去,沒有想到漢王照樣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