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煙水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簷。
傾落站在橋畔,身後過往的行人絡繹不絕。
芰荷叢一段秋光淡。看沙鷗舞再三,卷香風十裏珠簾。畫船兒天邊至,酒旗兒風外颭。
依稀記得那日,天街小雨潤如酥,亦是在這,他撐著竹傘,停在她身旁,略抬傘柄,她微微側目,公子嘴角輕揚,眼如瓊英,黑發如瀑,無度相媲。
一時間,她怔住了,原來還有男子可以這樣絕豔。
不知何時,天已泛陰。傾落自嘲,覆水難收,她又為何在此自作多情?
霧氣氤氳,煙雨彌漫。
路過街頭,小販在清理商物,瞧見她便停了下來,道:“姑娘,煩請稍等。”
“可是有何事?”
小販取出傘,遂遞給她。
傾落接過:“多謝。”
她撐開傘,雨滴順著傘簷滴落,在石板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走了幾步,傾落回頭,小販仍在不知疲倦地清理。她轉回頭,想來是她多慮了。便接著向前走,直至街角,她突然醒悟。不對,傾落將傘翻過,傘上的墨畫描繪的是長都街景,如今乃是君家稱帝,改長都為帝郡,又有誰敢這般放肆?
再回頭,街上再無人影。
他以傘傳話,看來是非見不可了。
回到住處,她抖抖傘上的雨,將其放置在一旁。
白鴿在院中被淋得濕漉漉的,傾落有些憐憫它,讓人抱了來。
拿出它腳上綁的字條,傾落吩咐道:“來回送信是不易,淋雨看上去也是怪可憐的,好好照看它。”
“然。”
打開字條,字跡模糊,她依稀看出是“帝來”二字。
既要見,那就要用最好的自己告知他,沒有他的日子,她亦能很好。
照鏡自視時,她前些日子倦梳頭,現在覺得真是太荒唐了。
夜色臨來,雨絲初漾,傾落瞅著雨勢不大,便披了件披風前去會見。
江側湖樓傳來蕭聲,頗有傷別之音。
伊人靜立,花盡紛飛。
倏然,華燈亮起。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風刮過,傾落垂落的發被吹起,珠釵搖曳,眉眼如畫,絳唇半點。她又著素衣,恍如天外之人,時隔多年在憶起,君頤念念不忘。
數月不見,她清減不少。
君頤向來喜愛白袍,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傾落的目光在他脖頸處,那裏有一痕跡,是她用劍刺的。
她恨他,亦愛他。
恨他讓她家破人亡,在不經意間偷走了她的心。但她亦愛他,她可以愛他所愛的一切。
可是,她不能,自他奪得帝位起,便意味著,她不能再伴他左右了。
君頤眼若空明,青絲綰起,還是初見的模樣。相比之下,他更是消瘦。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隻是這次,他的嘴角不再輕揚,神色也無往日的寧靜了。
他看著傾落,邁進了步伐,攬著她的腰,一躍而上。
樓台中,傾落漠然,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調戲民女麼?”說罷,推開了腰間的手。
君頤尷尬地收回手,從桌上端起酒觥,一口飲盡。
“阿落,我原以為你不會來。”
傾落看向他,言:“陛下又忘了,正值梨花開時,阿落死了。”
君頤想起梨花未開時,他許諾會帶她去賞最美的梨花,終是耽誤了,再後來,她不知所蹤。
梨花重開日,何處去尋你?
她說的不錯,是他害了她。
“但我知道,死去的是公主,而我的阿落還活著。”
“陛下說笑了,人死豈能複生?”
“阿落,別鬧了,和我回去,我們一起去看梨花。”
“陛下,你以為我不會來,可我來了,昔日我歡喜你,可如今,乃至將來,不會了,你我,自此天各一方。”
“阿落,你說什麼?”君頤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說的還不明晰麼?陛下聽好,你即已見過我,那便可以離開了,記得,生死不見。”
說過這話,她越過圍欄跳下。
君頤攥住手,手中的杯子頃刻化作塵,隨風去了。
若世間無阿落,君頤該如何?
他倚著庭柱,見她絲毫沒有停下的想法,君頤曉得,自此,山重水複不見君,永隔天涯。
曲子再現,傾落捂住耳,疾步如飛,淚如雨下。
君頤,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願君係江山,莫念往事歡。
世間再無阿落,你亦不是君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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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媕第一次寫小說,感謝各位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