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自人類出現在這片天地之時,就已存在,不因為任何人或事而更改。
江湖之中,自成法則,江湖之事江湖了,每時每刻,無數人投身於江湖,再不回頭;無數人止步於江湖,英魂染血。
但無疑,江湖是迷人的,任憑凶險萬分,亦阻擋不了人心中那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豪俠夢想。
無數武人的交彙,譜寫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讚歌。雖人心百變,卻也有“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歎,亦有“江湖路遠終有盡,長劍空利歎無敵”的寂寥,更有“上窮碧落下黃泉,情比金堅奈何天”的無奈。
但一切的一切,在雞涼山前,就好似一腳踏入這裏,便可完全切斷與江湖武林的聯係。
荒涼破敗,毫無人氣。
死一般的寂靜。
從北麵望去,整座雞涼山隻有一小部分有著些許綠意,其餘部分皆是黑沉沉的死寂。道路坑坑窪窪,一些地方如同遭了泥石流般,大麵積的坍塌滑落;本應堅硬的青石崖壁也是碎成了粉末,一觸便塵埃飛揚,簌簌飄灑。
難以想象,這裏到底遭受了什麼……
嘩啦啦!
忽聞水聲漸起,翻過一麵陡坡,浩浩蕩蕩的大河怒號著衝向遠方,半數河水流至半道拐進了西邊的斷崖,上下約莫百丈落差,形成了一條甚是壯觀的瀑布,落地水花四濺,砸起轟轟聲響。
回過頭,遠處依稀見得有一草屋,淡淡炊煙升起,倒是想不到,這裏還有著一戶人家。
“還差一個時辰,紮好紮好,屁股別動。”
草屋前,黑發披肩的男子雙腳外開,與肩平齊,重心下移,逐漸蹲深,赫然是在紮馬步,且很是標準。但視線下移,卻見得男子的胯下正燃著一根香,紅紅的香頭一明一滅,距離男子的腚不足一指的距離。
男子麵無表情,但抽搐的嘴角顯示著他的忍耐已快到了極限。
“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是為你好啊。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這紮馬步是一切功夫的基礎,想恢複功力,你就得從基礎開始……”
在男子麵前,另一個穿著方塊黃衫的男人正捧著飯碗絮絮叨叨的念著,不時吧唧著嘴,陣陣飯菜的香味不停的鑽入黑發男子的鼻中,黑發男子極為隱晦的咽了口唾沫。
但這一小動作卻被黃衫男子極為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嘿嘿一笑,又猛力的扒了幾口飯,道:“法師說了,紮完馬步才能吃飯,所以你也別看了。”
“百裏煥……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黑發男子閉上了眼,咬著牙道。
黃衫男子撇了撇嘴,攤手道:“好吧好吧,你這家夥心還是不夠靜,隻這點程度就受不了了”說著便扭頭回了屋裏。
鬥嘴的二人正是許久之前雙雙遭到重創的百裏煥嬴影,經過慈悲和尚的精心救治,百裏煥的傷勢早已痊愈,乃至修為有所精進;而嬴影雖是保住了性命,一身功力卻是盡數消散,意誌近乎消沉。
幸得慈悲和尚與百裏煥的日夜勉勵,嬴影方才重提鬥誌,從最基本的站樁練起。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嬴影雖內元散盡,但丹田氣海,經絡脈路等早已被“赤龍根”修複完全,貫通的奇經八脈讓他練功起來事半功倍,慈悲老和尚更傳下佛門禪宗練氣之法,三個月的時間,日夜苦練不輟,嬴影進步飛快,已恢複了當時四成左右的實力。
原先斷裂的手臂也已康複,隻是要再度提刀動武,仍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與訓練。
一個時辰悄然而過,嬴影收功進了屋內,對著在研磨藥材的老僧略微躬身後,便走進房間,端起已熱了數遍的飯菜大口扒拉起來。
汗液混著淚珠滾入飯菜中,雖是一成不變的青菜豆腐,咽入口中卻是格外的香甜。
幫著老僧整理藥材的百裏煥隱晦的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對著老僧低聲道:“法師,我和嬴影皆是染血無算的惡徒,你救我們,就不怕我們回去之後再造殺孽”
灰白寸頭的慈悲和尚握著藥碾子的手不停,一邊來回碾壓著凹槽中的藥材,一邊道:“處在江湖之中,很多事身不由己,雖說佛門講求度人向善,喜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舉,但這等佛陀的境界我等實在難及。再者,”他頓了頓,吸了吸氣又接著道:“殺人者,人恒殺之。佛門之人不願殺人,可若遭咄咄相逼,刀斧加身,我等自當化怒目金剛,誅邪降妖。”
“百裏施主與嬴影施主雖入歧途,但隻要心存善念,不改本心,那無論身處何地,眼前所見皆是光明,腳步過處即是正道……惡徒與否,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