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柏衍站在營地外,看著閔柏涵一行策馬離開,直到那一行身影被卷起的沉土徹底掩蓋看不見時,才麵目微沉轉身入了軍營。
他的這個大哥,身為皇長子又會甜言蜜語,有一陣頗得父皇喜愛,宮內外阿諛奉承的人多了,慢慢就養成他目下無塵剛愎自用的性子。
這性子若是換作以往,也鬧不出什麼太大的風浪,總歸上麵還有帝王鎮壓著,隻是如今,有了充足糧草的供應,雲帆國大軍即將壓境。
他怕,怕他這個好大哥做出弑君的忤逆之事。
若如此,他倘若前往了邊關,才是腹背受敵。
這個皇位他是勢在必得。
隻怕去歲在雲帆國上演的一幕,又要在大耀皇室中拉開序幕。
那時,司徒雷同樣時集結了大軍,若非他和恒毅帶人誤打誤撞燒了糧草,若非雲帆國皇室中出了弑君意圖篡位一事,司徒雷兩相權衡下匆匆趕回國都,那時敵軍便恐將踏破城關。
想不到隻過了短短一年,這樣的事情便要在大耀上演。
如今他隻盼著,盼大皇兄不要被權利迷了眼,致家國於不顧。
隻這樣的可能性極小。
他記得幼時,他們兄弟幾個相處也並非是處心積慮劍拔弩張的,雖不親密無間,卻也有幾分真情在的。
隻是,在老五不幸溺亡後,這一切都變了。
兄弟往來間多了試探和一份小心翼翼,等再大些,他們便都學會了虛與委蛇……
父子常倫、兄弟手足,本就不該奢望的。
迎著即將正午明媚的陽光,閔柏衍仍舊覺得身上驅不走的寒冷,甚至隻要一想即將可能發生的那些事,他便覺得遍體生寒,更感心神俱疲。
可他仍要義無反顧的前行,哪怕葬身邊城,哪怕背上嗜兄罵名,哪怕擔上殘暴的狼藉,他仍要義無反顧。
他從來不以為自己是儲君的最佳人選,他雖心有家國,但他亦有他自己的私心。
隻有登到那個高位,才能護想護之人,才能為心想所為。
為所欲為……也許這便是那個至高無上權力的最誘人之處。
平頭百姓也罷,達官顯貴也好,皇子公主亦然,都被條條框框嚴苛的律法和規律束縛著,好像隻有帝王逃脫在律法之外。
至於旁的約束手否有效,便全然看本心了。
這一刻,閔柏衍不知道他的父皇是否也曾這般想過。
隻是無論如何,大耀卻終將走向這一步。
可惱、可悲、可恨……
又該恨誰呢?恨這世道造就,還是恨貪婪的人心?
他不知若登上那個位子,他是否有朝一日也會變成如今的父皇,他怕他也終究成了他……倘若如此,才真是可悲!
回到帳中,閔柏衍靜靜地坐在那裏,桌上的輿圖依舊攤開著,隻昨夜劃過的幾條墨痕已經消失不見,他在等著,等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等利劍出鞘,等風起,等雨落,更等初晴。
此時,在等待的人不隻閔柏衍一人,攪動他和段恒毅日日不得安寧的“十一爺”六殿下閔柏灝也同樣在等。
他在等閆卿之的歸來。
從邊城孤墨趕到國都金陵,慢則半月餘,快馬則要七日之久,就是不眠不休換上日行百裏的寶馬,最快也要三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