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顧清臨”的話而勾起回憶的葉婉茹自是沒有留心這人離開時的異常,且也已經無心再去糾察出現在這人身上的違和感,隻滿心滿眼都裝著那一道已經遠去的背影。
而此時似是逃離一般離開葉府的段恒毅,雖已經出了葉府後門,卻並未急著離開,而是靠在了院牆上,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看向深遠的夜空。
拴在門前棗樹上的馬見到主人出來後,像是有些興奮地打了幾個響鼻兒,蹄子也開始在地上刨動了幾下。
段恒毅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隻靠在院牆上仰頭凝望著頭頂上這片漆黑且深邃的夜空,他眼中的目光格外深沉。
雖然這些事情早在他腦中想過千遍萬遍,但今日所想卻是他最不敢想卻也最不敢承認的一種,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情都是軒帝所為,可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他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更覺得父親那樣的忠良之輩所有的付出,都是非常不值得的,一腔熱血到頭來換得的也隻是死於非命……
就這樣凝望著漆黑的夜空,靠在牆上的段恒毅卻是一動都不想動,分明脖頸已經酸疼不已,然而他卻想站在離葉婉茹最近的地方。
好像這樣就能守住心中那最後的一方淨土,好像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心中最後的一處柔軟,不會變得堅硬如鐵。
心若是冷了,隻怕日後再難回暖,他需要靠著這最後的熱血來讓漸漸冰凍的心變得溫暖,甚至是炙熱起來。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且對心愛的姑娘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完,他不能讓仇恨始終覆蓋在心……
許久後,段恒毅才動了動已經麻木到失去感覺的脖頸,那些先前在他眼中明明滅滅的神色早已經消散於無形,隻剩下一片淡然。
他口中長歎了一聲,這才抬手扶在頸間,像個牽線木偶一樣行動遲緩且無比僵硬地朝著棗樹走了過去。
他這般模樣,看上去頗為怪異且又帶著幾分滑稽,然而他那一身似有若無的悲痛,卻又讓人心生不忍。
牆外的段恒毅騎在馬上,已經沒有了來時的興衝衝,眉宇間也更沒有了那種疏朗,反而帶著幾分陰鬱之色。
這般看去,他與顧清臨身上的氣勢倒是不相上下,如今已經不僅僅是形似,就連都與顧清臨無異。
現在莫說是毫不知情的人,隻怕是顧清臨親眼所見,隻怕都會心生懷疑,因為如今的段恒毅就好像當真是另一個他。
這種區別不僅僅是麵容上的相似,而是一種……一種氣息上的相近。
牆內府邸中的葉婉茹依舊坐在觀荷亭中。
神色恍惚的她看著虹玉細心地在池塘中點起了燭火,眼中神色微微一動,旋即卻又歸於平靜。
依次點起的燭火隨著微風輕輕跳動,羸弱的火焰似是下一瞬便會熄滅,然而卻不想那火苗乍暗之後,便會猛然竄出一道異常的光亮,像是在挑戰這沁涼的夜風般。
荷塘似是被這連成片的燭火點亮,恍然間,葉婉茹好似看到了荷葉上滾動的露珠,刹那間的璀璨光芒不過轉眼即逝。
明明該是悲傷之事,然而葉婉茹逐漸下沉的心,卻是漸漸變得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