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張二林心裏已經感到這次厄運難逃了……下午,張二林即被作為盜竊嫌疑人送往伊春市上甘嶺區公安局。出人意料的是,一到那裏,張二林即向警方說:“我不是盜竊犯,我是殺人犯!”我考,殺……殺人犯??眾人大驚!這家夥是傻了?還是精神病啊??當時根本就沒人相信,盜竊與殺人孰輕孰重!他們哪裏知道張二林當時心裏的鴨梨大啊,壓力巨大的內心世界,一語即出,這個惡魔其實是經過一番真正靈魂拷問的……說起來,這事跟丁超帶領的抓捕人員一毛錢關係沒有,雖然他們就在附近地區搜捕尋找了差不多半個多月了,然而有時候運氣差,就是不給他們表現和立功的機會,有時候前腳後腳,他們始終就跟這個可惡的張二林差那麼幾步遠就沒轍,這邊抓到了,張二林也已經承認了,他們那邊還在附近地區詢問呢……嗬嗬!麵對當地警方的審訊,張二林平靜地說:“我不是盜竊犯,我是殺人犯。”審訊者一怔,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半天。新鮮!有的人在鐵證麵前還想抵賴,這家夥怎麼不打自招,一上場就“我是殺人犯!”沒病,是啥?出於慎重,經過請示,幾分鍾後審訊加重了分量。一位資深的老預審員特意調來坐在了張二林對麵。一整套例行公事的姓名、年齡、性別、職業等等訊問後,老預審員比張二林還平靜:“你殺了人?”“我殺了人。”“在哪殺的?”“巴縣。”“殺誰?”“我外甥。”(那時張二林已知道他當年炸死的並非妹妹和妹夫,而是無辜的外甥)“采用什麼手段?”“爆炸。”“哪年?”“19H年夏天。”現代化的通訊工具,沒有幾分鍾便使張二林的話得到驗證。甚至連資深老預審員都暗暗吃了一驚:靠,居然句句是真!幹了一輩子的預審工作積累了滿腹的麵對各種嫌疑犯的豐富經驗,但還沒有類似的經驗,今天又算加了一條。他跟領導彙報時用肯定的語氣說:“沒錯,這人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也許對張二林的這種有悖常情的怪異心理應該交由心理學家日後進一步研究探討,不過老預審員也想研究一下。遺憾的是沒有機會了。案重如山,伊春方麵跟巴縣方麵立馬聯係,對方表示立即派車將張二林押回本縣。與此同時,丁超他們也很快就得到了這個信息!我考,當時丁超和安心他們已經累得不行了,但是聽到消息,一下子全樂懵了!當天,張二林被推上警車。不久後,接到巴縣警方的電話,丁超局長大喜之餘急忙帶人趕回巴縣!一年多糾結在心裏的一塊“心病”在那一刻終於化解……到了巴縣,他立即和安心去看守所提人,確認此人正是他們苦苦追捕而久不得的張二林之後,馬上當場跟巴縣公安局領導商討押解事宜。因事關重大,張二林既在巴縣有命案,同時在N縣更是如此,而且一下子就連續殺了四個人,涉及到兩縣的破案率等等一些具體規定之類,他們研究得相當周密細致,最後考慮到實際情況,巴縣同意他們將人帶走,甚至連路上可能遇到或不可能發生但不得不防的事情都考慮到了--宗旨:必須確保萬無一失!特別押解組由丁超--這個魁梧健壯、經驗並不十分豐富的N縣公安局主要領導掛帥,安心等其他人經驗豐富,組員是刑警大隊大隊長安心和幾個追捕警察。當天丁超局長和押解組成員沒顧上吃一頓飯,辦完交接手續,晚上11點多,押著張二林,帶著部分罪證離開巴縣,向著數千裏外的N縣回返。車上,胡服騎和楊殿順一邊一個,把張二林夾在中間。胡服騎說:“張二林,我們帶你上哪,你想不想知道?”“不想。”“為什麼?”“N縣。”“嗬?靠,你小子果然挺聰明哈!你知道我們是N縣的??”“別說話了!”坐在前麵副駕駛座的丁超扭頭製止道。馬不停蹄,一路辛苦,一躍奔波。長途跋涉,一路風馳電掣,幾個人擠在一個相對與世隔絕的“小天地”裏,要想完全不說話幾乎是不可能的。時間長了,丁超發現張二林這人還真是挺有個性,嘴茬子也挺能講。嗬嗬,比如好心好意問他要不要根煙抽?回答抽。給他嘴上送一支,再替他點燃,卻連聲“謝”字也沒有,自顧貪婪地閉目吞雲吐霧,不知肚子裏在想些什麼。也許死到臨頭的人都這德行?大約第三天淩晨時分,盤旋的山間公路前方忽然在明亮的車燈光中出現了高高懸在半空的橫標:“歡迎您進入N縣境內!”直到此時,心裏一直不敢輕鬆的丁超才暗暗吐出一口氣。不管怎樣,他此時心裏忽然也有了一種自豪感和成就感!哈哈,不管是否自己帶人親自抓到的,畢竟這小子最終還是給他們抓到了,唉……忽然,他也有了說話的念頭與衝動。他回頭認真打量一眼坐在兩名刑警中間的張二林,那張臉實在是一張相貌平平、毫不出奇的臉,但特征卻極其明顯:一雙狡詐的眼睛兩側,稀稀拉拉長了一圈絡腮胡子,給人以森森凶獰之氣。“張二林,我們抓到了你,也算是一種緣分。馬上就要‘到家了’,說說,有何感想?”“沒感想。我不是你們抓住的。”哈哈,沒想到張二林不卑不亢,不軟不硬。丁超猛地回頭,有點生氣:“你不服?”“服。”“我考,告訴你,你不主動交待投案自首,也難逃法網!明白不??”“未必。”張二林臉上露出一種怪異的神情。安心和坐在他兩邊的胡服騎和楊殿順立即想壓壓他的氣焰,丁超一擺手,又問:“你知罪嗎?”“知罪。”聽上去,這次張二林說的是真話。“知罪就行,啥也別說了。”丁超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這位比張二林還有個性的N縣公安局新任局長,雖然剛剛走上警察這個職業的領導崗位,但是見過的犯罪嫌疑人多了。也知道,今後這種人和稀奇古怪的神馬人物都不稀罕……警車衝破初冬山間清晨沉沉的霧氣,幾個人透過擋風玻璃,都看到了遠方被濃縮成銀飯碗一般大小的太陽下的馬鹿溝--N縣的門戶!到家嘍--!哈哈!!看見懸掛在半空的“銀飯碗”,不知誰的肚子咕咕叫起來。真TMD想好好飽餐一頓啊!在車上,丁超最先給邵書記書記報告了這個大好消息,又給孫偉和程縣長他們打了電話,當押解組風塵仆仆凱旋回到長角時,正是萬物複蘇的清晨。一時間縣城群眾萬人空巷,紛紛擁到公安局門前觀看槍殺四人藏匿六年的殺人惡魔,有人喜極而泣,感謝公安機關為百姓翦除了一大公害和隱患!“累壞了吧?祝賀你們!”邵書記和程縣長都從縣委縣政府過來了,車一停,與丁超等押解組成員一一握手問候。“這小子,是個剌頭哈。”丁超說。不管咋說,抓到了久抓不獲的張二林,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丁超也算是上任局長之後踢開了頭一腳,大家跟著他也算是交了差,顧不上回家,嗬嗬,一見邵書記和程縣長都親自來了,幾個人完全忘了路上一次次念叨到家要先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再睡覺的決心,拖著疲憊的身軀帶領弟兄一進辦公室,丁超請縣領導去自己的辦公室彙報工作,其他人一進刑警大隊倒頭就打起了粗重的鼾聲……對於張二林來說,這鼾聲無異於敲響了他生命的最後喪鍾。前前後後亡命十多年,光在N縣二十八道溝鄉聯辦參場犯下的這起大案要案就逃亡了一年多,繞了4200多個驚心動魄、孤苦難熬的日夜,眼下如同大夢醒來。他又回到N縣!出現在邵書記書記和程凡縣長他們麵前的張二林是個什麼樣子呢?自從聯辦參場發案至今,今天他們才算是親眼看到了此人……正是吃飯時間。“哐啷”一聲,內勤看守將1號監室的門打開了,丁超走進去。張二林正坐在鋪上喝湯,吃饅頭。麵對丁超的提問,張二林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抽煙嗎?”丁超問。他想好好研究一下這個人,總結一下經驗。張二林立即兩眼放光,擱下了手中的湯碗和饅頭。一支煙遞到他嘴上,替他點燃。“謝謝局長……”“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嗎?”“可以。”“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你一讓人抓住就坦白?而不像以前那樣否認和逃亡了呢??”“想死。”“真話嗎?”“絕對真話。”“為什麼?”“哎……”張二林眼圈突然紅了,搖頭晃腦半天,說:“我實在是感到生不如死了!”他終於說。十幾年,人生中大約六分之一的時光,他雖說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但其中滋味就是八十年他也回味不完,他說,“你是公安局長,你不去經曆,絕不會想得到我這些年過的那種非人的日子到底是個神馬滋味啊!”嗬嗬,丁超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話,但還是不大明白,到底是什麼促使這個一直千方百計逃避公安機關打擊的惡魔,忽然竟反其道而行之,一夜之間居然走上了坦白之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