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九章 風暴前夕(1 / 2)

丁超深陷進自己的大腦思維中,連有人坐在了他對麵都沒覺得,直到那人叫他名字,哈哈大笑,他才驚醒。“怎麼傻啦,丁所長?”《關於N縣娛樂場所有關問題的調查報告》,丁超整整寫了三天。比縣裏兩會前夕寫《政府工作報告》還累,還用心良苦。實話說,寫得很深刻,很尖銳,很驚心動魄。丁超想了,不這樣寫不行。這期間,有次邵書記上廁所回來推開門問了句:“寫完沒?”“快了,邵書記。”丁超急忙站起身說。在別人麵前,丁超如今早已算個人物了,不必如此緊張和拘謹,但是在邵書記麵前還遠遠不行,他怎麼也做不到不時時刻刻處處還象剛進政府辦時那樣小心翼翼。畢竟,邵書記就是N縣一地天高皇帝遠的土皇上。他說誰行,誰就行,不行也行,他說誰不行,誰就肯定不行,我考!也不行。邵書記沒說什麼,看看小陳小孫,關上門走了。丁超平靜了一下,筆下不由得更加快了速度。其實,寫這個調查報告,光想怎麼寫他就整整想了兩個晚上,最終終於還是想通了。在這一點上,就連張主任和於主任也幫不上他什麼忙,隻能暗示一下。在官場,即使是N縣這樣一個中國社會特色下最最底層的一個小小官場,也是講究站隊的。而讓丁超最終想明白的最重要一點就是:站隊。邵書記之所以把這麼重要的調查、暗訪工作交給他而沒有交給別人,甚至於連張主任、於主任都沒插手,目的是什麼?出發點又是什麼?最終,他想達到什麼效果和目的呢?嗬嗬,在官場,工作好幹,累人的是這些潛在卻需要時時注意的背後的東西。接道理講,正常情況下,邵書記除非不走,他一走,接替他位置的十有八九是豐縣長。平時,他們看上去也的確配合默契,豐縣長絕對聽從邵書記的吆喝。不過,那隻是表麵現象而已,全國有多少縣市甚至於省級領導矛盾重重,這個丁超自然不懂。但是他卻是懂得身邊這兩個主要領導的心思。這次縣委書記親自主持即將開始的掃黃打非工作會議,丁超看出來--尤其是調查暗訪後感覺到實在是無奈之舉!省裏重視,點鍾批評,市政法委領導又親臨督戰,他不表示一下,做個狀態行嗎?除非他的縣委書記寶座不想坐了,否則,大局就得遵守,至少要走一下以往走過的過場。恩,這也正是丁超領會邵書記用心的一切切入點!有了這個,丁超寧可得罪其他一些與皇家娛樂圈內部有關係的領導,包括縣委一些領導,也決不能背叛邵書記。過去有句話叫士為知己者死,丁超倒不是什麼士,更不想為邵書記去死,但是他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自己以後在官場上更加重要和得意而努力著。這就回到了那邊他構思這篇《關於N縣娛樂場所有關問題的調查報告》時的總體感覺和想法。又回到了官場守則的原點。官場信奉的是自保哲學!邵書記會不會利用這次機會搶先占位呢--要知道,他之前跟N縣、皇家娛樂圈一點一滴、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甚至於連個老板都不認識。他當初是從市裏空降兵一樣降下來的……想通了這一層,丁超這才算是徹底領悟了,那天中午邵書記究竟為什麼在開完會下樓陪同市領導吃飯之前,匆匆忙忙叫自己進裏麵讓他暗訪調查皇家娛樂圈的真實意圖。因為種種原因,不僅其他領導在那裏有利益均沾,還有平時最嚴肅、最嚇人的張書記!所以,丁超把調查報告的重點放在了最後一部分,即皇家娛樂圈背後老板與縣委、縣政府和其他一些權力機關人物的關係。雖然他一時半會還無法挖掘到他們之間的權錢交易到底涉及多少(百萬?千萬?)RMB與驚天內幕,不過這已經夠了!因為,縣裏還安排了公安局的調查,還有省委、市裏早前暗訪掌握的材料。它們之間是可以互補的……丁超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的嚴重性。就象自己剛剛調到N縣政府辦安保時一樣,那時最吃香的不是張主任,更不是他丁超,而是原先的那個女郭主任、薑金華等人!結果呢,上一任縣長一走,他們迅速失寵,統統落配了,如今個個混得灰心喪氣。所以,丁超心裏明鏡似的清楚著呢,如果弄不好,這次一旦邵書記失算,而被張書記覺察且有機會反攻倒算的話,那麼自己之前在N縣政府辦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現有職務也就必將徹底改變、玩完了。到那時不僅邵書記保不了他,恐怕就連給了他一切的邵書記也自身難保,再也難以決定他的升遷命運。他的官場仕途也必將戛然而止。……盡管如此,丁超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大下狠手,把他這幾天幾夜了解掌握的所有情況全部清清楚楚地寫進了他的報告中。另外,還有一點在寫時讓他頗感糾結。那就是自己的女友張婀娜。這次調查暗訪,對丁超而言不能不說是一次進入官場後的思想與感情大洗禮。其中涉及到的人有許多他認識甚至關係不錯。尤其是當他了解到一些有關張婀娜的老爸跟某老板背後非同一般的權錢交易和保護傘的時候,心靈深處受到極大的震撼。“天啊……是真的嗎?我該怎麼辦?”報告還沒動筆時,丁超就在心裏一次又一次地詢問自己。寫別人,不寫張書記,顯然是不行,缺乏經驗和政治頭腦的表現,太愚蠢。可是一旦寫了,自己和張婀娜今後怎麼辦,太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張書記和他愛人對待自己的那些往事了……兩難之間,人有時--尤其是在官場或黑道江湖,最容易遭遇如此兩難抉擇!但是想來想去,想到官場信奉的自保哲學,丁超在寫到這最後一部分時毫不留情地把張書記寫了進去。要升遷,首先就要站隊!丁超覺得邵書記對於他這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小小大學生來說,無疑有如在官場上的再生父母一樣重要和親切。沒有他便沒有自己的今天更不會有明天。他一邊暗暗咬牙切齒大罵自己不是人,是畜牧狗苟蠅營,一邊把所知道的情況寫了個淋漓盡致。事實上他也明白,換個人,他不這樣做,別人也會毫不遲疑地這樣做。社會不就是這個社會,人不就是這個人,他從小到所受的教育不就是這麼個教育麼?慚愧歸慚愧,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官場前途,別無選擇。他必須站在邵書記一邊,必須的!嗬嗬,他苦笑,權當來一次權力與前途之間的豪賭吧,他沒有任何退路,隻有做個偉大的當代青年賭徒。如今已經沒有人記得N縣皇家娛樂圈娛樂業第一個小姐被殺究竟是何時,到底是哪一家了。雖經N縣公安機關幾進幾出嚴厲打擊,第一批雇用殺手的小姐和殺手們早已成了糞土,但法典的威懾永遠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南、北小姐們在這方天地裏的爭鬥永遠也不會因為有了前車之鑒而有所收斂,官場的大大小小官員們也不會因為有了前車之鑒而放棄對金錢、利益均沾和權力尋租的美妙幻想。偶爾地,為了一已之利,她們(他們)照樣會毫不吝嗇地拿著用青春和血淚從男人們口袋裏(權力)掏來的錢,咬牙切齒地按在能替自己出氣的殺手掌中。小姐們如此,那些幕後的老板、官員們呢?生活就像一個大魔方,按照它自己的方式繼續飛速旋轉著。這座城市也許有史以來就是生產此類駭人聽聞血腥故事的發源地。不同的是,娛樂業在這裏的皇家娛樂圈已經走向兩極:紅和黑。這就是丁超的調查報告結論。白天,步行一條街仿佛癱瘓成了一條死街,除了一些不上檔次的青頭楞子和野狗偶爾從其間竄過之外,一幢幢三四層古樓裏經過前一夜狂歡豪樂,賺足了鈔票,眼下正在睡覺的老板小姐們偌在睡夢中不小心放個屁,樓下正巧覓食的野狗都會嚇得一哆嗦。然而一到了晚上,野狗自動退出舞台,這頭本該躁動喧鬧的“野獸”蘇醒了,一下子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象和活生生嘈雜的海洋。遠遠望去,人頭攢動,燈光搖曳,春色蕩漾,浪笑陣陣,令人心猿意馬。大批手包裏裝有大紮人民幣、有備而來的各種好色之徒及遠方客人們慕名而至。正是這種毫無顧忌的巨大需求使當地的娛樂業和相關行當,諸如旅遊探險、特色小吃等等的後續開發也同時獲得了空前規模的發展。寫完最後一個句號,丁超頭暈目眩,心裏卻笑了,餓滴那個天,總算是完成了一樁邵書記親手交付的偉大而冒險的事業,他還笑那些小姐們,她們說人傻錢多,豈不知她們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N風暴馬上即將展開,她們叫的人卻還正匆匆忙忙往這邊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