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老本兒接聽，半天，點頭：“行，知道了，謝謝啊！”掛上電話，老本兒歎息一聲，說他們這些華夏早期的倒爺就是這樣用汗水、血水和性命殺開了一條中俄民間貿易的血路。如今，中俄民貿早已超過官方貿易成為兩G貿易的生力軍，可以說，沒有他們當年的勇敢闖蕩，就沒有今日兩G民貿之繁榮。十年後的今天，－切都顯得比過去平靜和安詳了許多，當年的燥動與激情，不安與恐懼似乎早已蕩然無存。相比之下，常常遭到俄警方和海關雙重查扣的所謂“灰色清關”，倒成了眼下無奈又害怕的一塊心病。說到查扣，丁超問：“你那貨還沒要回來？”“唉！”老本兒說剛才那個電話就是朋友打來的，徹底沒戲了，托內務部的官都不好使。畢竟是一箱貨，難怪他心疼。“不說這個了，你想不想看看馬明的箱位去，他比我做得大。”丁超說：“當然想啊！”“走！”馬明的箱位，的確比老本兒的還大，位置也好，裏麵格局跟他的差不多，距離不遠。裏麵有幾個人在忙活，老本兒把一個小夥子叫過來，說他是“經理”，也就是幫忙打理馬明生意的總管家，大家對丁超很熱情，中午十幾個人在一起吃的飯，是老本兒老婆小玉親自出馬，做得一手豐盛的中俄特色風味的美餐。離開大市場時已是黃昏。轎車飛馳而去。車子雖有點兒舊，馬力卻不小，老本兒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街道兩邊的建築，路過一條大街的停車場時，街燈已經亮起來，老本兒指了指街邊藍色牌子上的俄文告訴丁超：“莫斯科第16號巴爾科夫大街，以後咱們會經常來這吃飯。這是咱們的一個點兒，總給它送錢，嗬嗬。”“那貨一點辦法沒有了？”丁超點點頭，認真看了看，心裏還是掂記那些貨的事。老本兒歎口氣，說：“怎麼說呢，大哥，你剛從G內來，按道理我應該好好陪你玩幾天，你是馬明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都安排好了，可事不湊巧，我那批貨本來是正常渠道過來的，老毛子截了，硬說是‘灰色清關’……前晚回去就打電話托人找老毛子給辦，馬明也打電話，找的都是莫斯科道上人，要是順利的話損失還能小點，沒想到這次一下子就讓警察弄去十多萬，不講理，氣死人，大哥你理解吧？”“灰色清關”丁超知道一點，深知他們這些在俄羅斯打拚的華夏人玩得既瀟灑又相當不易。馬明跟丁超說過，從上世紀90年代起，華夏商品就在俄羅斯多次遭遇查封，但以前的查封多是以經營者無合法身份和居留證件等等為由，此次老本兒的貨被扣，好象不這麼簡單，老本兒說俄羅斯現在把中俄民間貿易中的“灰色清關”定性為違法，跟G內走私差不多。前天那一箱貨沒來得及送進”一隻螞蟻”大市場，就在他去火車站接丁超時突然被海關查扣。老本兒跟丁超解釋說在俄的華商如今生意越來越難做，僅去年和今年兩年間，俄警方和海關等部門就聯合采取多次突襲行動，到市場大肆查抄華夏商人貨物……報紙上說，這些行動給華夏商人造成的經濟損失至少上億美元。碰上倒黴的，一次就傷了元氣，血本無歸，為此破產的也有。一提這些事老本兒就忍不住大罵不止，他多年經營中俄民間商品貿易，光自己在莫斯科的一個倉庫就至少被查封過三次以上。不過是運氣好些，至今還沒倒下。他說“他扣他的，我幹我的，一次賺錢就有帳算。”“你說對不對，大哥？”“完全理解，不容易。這幾天就別往我這邊別來回跑了，我正好可以在旅館裏休息幾天，有事我給你打電話。”丁超把那天他給的那疊盧布拿出來放在他手裏，老本兒急忙反手壓住他的手，說：“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金錢有價，情義無價，誰讓你是馬明的朋友呢。這錢跟我的事兒沒關係，是我給你的一點小意思，你不收下兄弟就更不安了，沒別的意思，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今晚我就帶你去開開眼。馬明把你交給我，你也得給我一個麵子吧？”硬推回去傷感情，幾個來回之後，丁超隻好按下不提。老本兒並沒有開車把丁超送回旅館，他說在俄羅斯辦事就得用錢砸，黑道白道，離了盧布寸步難行。現在他帶丁超要去的地方，就是托關係幫忙那個俄羅斯人（此人在內務部工作）的家，雖說這人跟警察局的人能說上話，但他跟老本兒的朋友抱怨說找晚了，如果早點找他，“問題不大，至少能要回一部分貨物，少損失一點。”“真的嗎？”丁超問。老本兒苦笑，搖頭，沒說什麼。“吹牛逼唄！你不知道，俄羅斯人也挺能吹牛逼的，要是好使，到啥時候也好使，他不過是找個借口而已，貨到了莫斯科市警察局手裏，難度太大了，一般人不好使了。今晚咱們去找他，主要是拉拉關係，酒點小酒，樂嗬樂嗬。”望著莫斯科繁華的夜景，後來老本兒說，盡管托的人沒幫上什麼忙，但人情還是要還，他今晚就是帶我親身感受一下俄G人的家庭。那天，老本兒有準備，華夏人拉關係走後門是一絕，到哪都忘不了這一手，“有人好辦事”，這是他們心中一個共同的顛覆不破的真理，除了他們兩個，在路口，另外還有一輛車在一個街口彙合了，五六個人直奔目的地。俄羅斯漢子愛喝烈酒，俄羅斯姑娘美麗迷人，都是舉世聞名。跟老本兒到俄羅斯私人家庭打過一次交道之後，丁超才真正明白了這一點。幾個華夏朋友到那家去，肚子裏都有個小九九，希望借這次機會與那個有能量的官員建立起後續關係，於是，各顯神通，下車時大包小包的酒瓶子拎了不少，這還不算，每人都有厚度不同的紅包準備打點。牽線搭橋的俄羅斯小夥子帶著老本兒他們輕車熟路地開進一個有警察站崗的大院，停在一幢石灰石大樓前，上三層敲開一家。莫斯科官員的家庭好美啊！綠色植物遍布角落，進入其中仿佛置身大花園，聰明可愛的小孩子在豐腴、性感的女主人懷抱裏快活地玩耍，一見到有華夏客人到訪，乖巧地跟著女傭到另外房間去了。景色如畫。“哈羅少？”俄羅斯小夥子把老本兒介紹一番後，高大健壯的男主人向華夏客人們展示出動人的微笑，老本兒他們也七嘴八舌地熱烈地以問候回報：“哈羅少！”、“哈羅少！”從老本兒幾個人手裏接過一個個紅包，又看到一箱箱好酒搬上樓，高大的男主人嘀哩嘟嚕地跟女主人說了一通，兩夫妻臉上的笑容更加豐富。都說美酒醉人，豈知金錢美景更醉人呢？內務部官員沒有一絲官架子，竟改用中文說：“酒，喝酒！”丁超心想，這毛兄一定是個大酒鬼，那句流利的華夏話大概也是為酒而學的。果然，大家坐下後，語言不通，老本兒幾個人在俄羅斯學的幾句二五子俄G話，主人許多聽不懂，隻有靠語言加手勢交流，眾人談得也不錯，雙方互道了姓名，原來這家男主人叫阿列克塞。很快，餐桌上就擺滿了豐盛的食物。老本兒看似奶油小生，實際上是條硬漢子，他嗜酒如命，人又圓熟仗義，因此在俄羅斯這些年不管華夏人還是俄G人，結識了不少朋友。據後來馬明說，老本兒生來酒量大，十一歲開喝，一晃十多年，從未醉過酒，但卻被他們這次去的那家俄羅斯男主人給放倒了。更有趣的是，後來他竟被追得滿樓亂躥，險些鬧出更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