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錘定音(1 / 2)

談到他自己,馬明也很感慨:“唉,我有五個姐姐、一個妹妹,就我一個兒子。父親去世早,母親年齡也大了,可我卻不能在她旁邊盡孝,確實是不孝之子。現在,我在那邊沒事就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母親放心不下的樣子,心裏很難過。沒辦法,母親已經七十高齡了,按說我應該守在她的身邊侍候她老人家,可是,現在我又回不來,那邊生意也扔不下,隻好多給點錢,讓姐姐妹妹她們多照顧……”馬明抹了一下眼睛,他們就又抽煙。丁超很理解他的想法和感情。可是,他知道勸說很蒼白。“你不知道,大哥,”馬明平靜了一下心情,接著說,“我在那邊,找人用木頭雕刻了一個菩薩,鑲在鏡框裏,掛在正牆上,隻要在家,每天清晨我都跪下默默為老母親祈禱--想到老母親,想到我的過去,我沒有任何理由再像以前那樣。”丁超也跟他說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談到家庭和父母。“大哥,嫂子呢?”馬明突然問了一句。丁超頓了頓說,離了。“難怪。”馬明會心地點點頭,沒有深究原因,又提到當年,“我說嘛,那時候就聽說你收拾房子要結婚,真夠意思,把新房讓我住了一個多月,好歹算是躲過了那一大劫,要不是你,那年的形勢我肯定得吃大虧,不該槍崩也崩了,現在哪塊地皮下成肉泥爛醬都不一定呢。”說到動情處,馬明一把抓住丁超的手,不再說話。馬明說的是實情。丁超所在的那個城市,多年來比較平靜,但嚴打開始後不太平靜了。從那年春天開始,半年左右時間看守所裏收押了一大批“殺人犯”、“搶劫犯”、“強奸犯”。過去打擊的多是這些人,然而,那次連小偷小摸也不放過,隻要是幹壞事,有案底,一律“從重從快”。搶一個帽子判個死刑也不是新鮮事。這批形形色色的刑事犯,幾乎全是從市裏、各區縣“篩選”出來的。他們中有不少文盲、法盲加流、氓,後來大多判的是死刑、死緩、無期和長刑。馬明如果當時被抓住,他自己也不知道會怎樣,反正凶多吉少。因此,他心裏特別感謝眼前這個人。事情過去後,有一次丁超去特警隊采訪,談起馬明,一個把“卷”的特警給丁超看了馬明的卷。馬明雖說沒犯過殺人、搶劫之類的大事,但打開那個卷,丁超還是暗暗吃驚。上麵密密麻麻記錄了許多偷竊、綹竊、在火車上滾大包的“英雄事跡”。……後來跟馬明表哥陸偉喝酒,說起這事,陸偉歎息說,“唉!我這個表弟呀,真是沒辦法!人聰明,腦袋瓜子活,要走正道,我看幹啥都能行,可他就是不往正道上走呀!對這小子我真是又恨又愛,恨鐵不成鋼,犯事了,嚴打了,才知道害怕了,我姨找我又哭又嚎,你說我能不管嗎?要不是你幫忙,事大了。”事情過去許多年了。馬明沒忘。不知不覺,天色已暗,燈火闌珊中,馬明請丁超出去吃飯。打開門,回頭說:“走大哥,你願意聽俄羅斯這些事,到飯店咱邊喝邊聽我給你吹幾段好不好?”於是他們一起出去找了家飯店,就在丁超家街對麵的香辣屋,名頭很亮,菜價不菲。紫花肉丸、鴨絲蝦春卷、人參沙律、醣蟹香菇點了一大堆,等菜的工夫不用丁超催促,馬明繼續著剛才那個話題。果然不出所料,丁超越聽心裏越癢癢,說來說去,一頓大酒尚未喝完,馬明竟然開始鼓動丁超去俄羅斯發展。“發展什麼,我什麼也不會。”“寫書,先體驗一番啊!”他說,小姐又送來兩杯幹紅,“也可以順便做點小生意,我看出來了,你想寫馬幫的事對不對?要是你想做生意,有我,要是想寫書,租個房子找個小秘,也像哈爾濱那人一樣玩瀟灑,你筆頭子硬,體驗完了你啥寫不出來?總之你放心大哥,要錢咱有錢,要人咱也不缺人。聽說哈爾濱那小子不咋地一年都能寫出兩本書回來賣,你要是去了肯定比他強,吃香喝辣,還淨玩好小姐。”他一再強調,如果丁超願意,他可以幫他出啟動資金,去經曆一番,闖蕩闖蕩,怎麼著也比在家強,至少一年弄個十萬八萬的不成問題。丁超怦然心動。老實說,當時他正跟公安局領導扯不清,關係貌合神離,已經有人暗示不耐煩了。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正為此無計可施,暗暗苦惱呢,上帝把馬明擺到了自己麵前。雖說丁超對馬明不敢十分相信,但他一直覺得前途壓在人際關係複雜、掙錢不多且前途未卜的小公安局很頭疼,不用十萬八萬,即使三萬五萬,也比苦於沒有其他出路好。如今聽馬明這麼一番山呼海吹,丁超突然覺得如果他肯幫我,那麼,把人生賭注壓在俄羅斯倒也值得試試。別人行,他為什麼就一定不行?借助酒力,丁超跟馬明拉鉤。但丁超跟他說,小秘小姐就算了,主要是奔錢。馬明一笑,說:“不玩女人,你幹啥去啦!找小姐,在俄羅斯屬於正當防衛,懂不懂?”見丁超沉默不語,他又說:“好好好!不找就不找,先這麼說著。到時候,看你還繃得住。”接下來的計劃,就不細說了。那次跟馬明喝完酒後,丁超一怒之下辭職不幹了,給他如此勇氣的,除了確認馬明肯定會帶他賺盧布之外,還有對俄羅斯經商的神往,想到自己還年輕,本錢還足,即使生意做不成窮困潦倒,回來大不了再從頭開始。從來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孤身一人,丁超怕什麼!沒有老婆孩子,沒有父母兄弟牽掛,去了混不到錢也比繼續在公安局受氣強,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啊。想到此,禁不住熱血撲麵。是的,回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生活,太過平靜,太正常了,日複一日,毫無變化。這叫什麼日子呀!原本,丁超的本性中就有喜動不喜靜的遺傳因子,總是渴望變化莫測、刺激性,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而已。馬明的突然出現,就像一麵生活的鏡子,既照出了丁超一板一眼生活的尷尬與無奈,更折射出脫離體製,到外麵世界去自由闖蕩的奇異心靈和巨大變化。陸偉出差回來後,丁超特意跟他商量了一回。陸偉說,這些年,沒承想馬明能這麼出息,跑俄羅斯不僅發財了,人也變了,認親,懂事了,重情重義,年年給老人寄錢,後來又賣上新房子,連他都跟著沾光了。聽說丁超辭職了,他感到很是吃驚。不過他挺讚成丁超的決定,說,“人要幹事,就得豁出去一頭,要不就幹不成事。你把工作都辭掉了,我還能說啥,我表弟在那邊弄得挺大,朋友也多,你去投奔他,他當然會幫你,我信我這個表弟,差不了,去吧!”馬明那次回去前,又特意給丁超打電話,問丁超考慮怎樣了。丁超說,決定了,就按你說的辦,投奔你去!馬明在電話那端哈哈大笑,說:“大哥,男人!我看行!”丁超又詢問了一下他母親病情,有一點疑問丁超始終沒有問馬明,他突然問他:“老弟,光說我,認識這麼久了,我連你結沒結婚,有沒有老婆都不知道,你說這朋友當的,我是不是有點兒不夠意思啊?”不料,聽了這話馬明說,“天下最壞的女人莫過於他老婆……”丁超問為什麼?馬明不說。隻說“天下最好的女人莫過於他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