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睡顏非常好看,長長的睫毛低垂,鋪出一片深的陰影,精致的鼻翼微微的翕動來呼吸空氣,海棠花一般紅豔的薄唇輕抿,偶爾的一兩下咂嘴,嘟囔著一兩句聽不清的夢話,平添幾絲屬於少年的俏皮.....
這讓初夏不由得母性大發,在此之前她從沒想過弟弟這個詞彙是什麼意思,也懶怠好好體會,流澈母親強人所難的托付,她也隻是隨意敷衍拖延——但是流澈似乎當了真,像個小尾巴似的,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的粘在她後頭,偶爾一兩聲姐姐的叫喚,生澀而小心翼翼,就像見到親人的棄獸,讓人心疼得不行。
初夏伸出纖細的手,輕輕輕的撫了撫少年柔軟的腦袋,心中莫名的溫暖:最近的兩次瀕死醒來,第一眼看見的,都是這纖弱的少年。就好像無論受多大傷害,身邊都有一個人不離不棄,關切的為你守護的那種暖心,風雨過後你都在的感覺真是非常的好,從小生活在爺爺的壓迫下初夏每每此時才深切的感受到這種像親人的愛,這是多麼令人欣喜呢?她的嘴角不由得也勾起一抹微笑:“我親愛的弟弟啊....”
便在此時,她不再玩笑,而是正視流澈,把他當成自己的親人——她此生必須好好保護的弟弟了吧。
雖然不清楚流澈母親和爺爺的交易是什麼,但是這樣一來她會有了一個親人的感覺,也是很不錯。
而彼時熟睡的流澈自然不知道初夏此時的心裏想法,若是知道自己最初產生的朦朧愛戀與情愫被初夏一棒子認定為親情,他的心中又會是怎樣的一般滋味呢?還會不會對著初夏露出陽光的微笑,繼而甜甜的喚一聲:“姐姐”?
不想打擾到流澈休息,初夏悄悄的下床,趿著並不熟悉的拖鞋,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裝修精簡的男士臥室,落地的窗戶使室內顯得非常敞亮,墨綠色的窗簾拉的很開,被淺藍的綢緞係住,幾株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些許靠在床頭,些許放在桃木鋪就的地板上。一些半複古半前衛的陳設意外和諧的混搭擺放,雪色牆布的牆上,掛著一幅草書書法和一幅小型的山水畫,很有意境,也顯示出臥室主人較高的品味。
這裏是哪裏呢?
初夏努力的回憶著,爭奈最後的記憶隻停留在一片刺目的血紅中,她躺倒在血泊裏任生命快速流逝,一副睜大雙眸卻什麼也無法感知的死不瞑目狀。
有嫋嫋的音樂從門後傳來,隱隱約約若即若離。
聽調子,好像有種西方古典曲調,巴赫音樂的感覺。
初夏推開紅木的門,循著這淺淺淡淡的音樂來到類似一個書房的地方。
掀開流蘇的門簾,初夏看見一個身著休閑西裝的高大青年男子,背對著她,靠在一旁的鐵製書架上,似乎在認真思忖什麼。他高大的身體在書架上投出一片陰影。
書房的光線並不如臥室的那麼亮堂,仿佛是設計者有意追求一種書房的靜,而將窗戶放的小而偏,以營造一種不受外界打擾的安寧。
書桌上一台老式電腦正悠悠的放著巴赫音樂,電腦旁一盞複古的歐式台燈發著昏黃的光。
“你來了。”那個男子說話了,卻並未轉過身來,他的聲音很是低啞,而且,明明是清清冷冷的,卻居然暗含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吸引力。
初夏忍不住走進,想要聽得更清——而走近了才發覺這個男子居然有著一頭比女人還美還長的黑色緞綢般的頭發,用天青色的絲質頭繩輕攬,隱沒在他軀體投下的深沉黑影裏。
“你是——”
男子回頭,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看得初夏一陣目眩神迷,即使四周光線並不好,可青年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還是驚豔了初夏每一次近乎貪婪的注視。
真真是好看得雌雄莫辯。
她努力的收斂自己灼熱的目光和差點流下的哈喇子,而讓腦袋飛速的運轉——這個人好熟悉,聲音和樣貌都好熟悉,漸漸的,初夏不由得把眼前這個西裝革履,氣質冰冷疏離的男子和前些天那個白衣道袍,舉手投足間都是超然出塵的身影重疊起來,她不由得震驚了一把而沉吟著一句:“哦——是你。”
“是我。”男子笑了,是一種客氣的笑,禮貌的笑,笑得淡漠又疏離,卻依舊美得不似人間方物,初夏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抑製住內心微微的悸動,她強裝鎮定的看著男子一手從書桌上拿來一個杯子,旁若無人的喝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