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在想著些事,她想,“金蟬子會怎麼想,金蟬子是神仙,他會知道很多嗎?”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她想:“如果說四大皆空,我為什麼還會煩惱呢?”
李師師拿出了金蟬子的《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自己一個人讀了起來。——淩晨日光熹微,早晨鳥鳴清脆,上午綠樹成蔭,中午陽光猛烈,下午寂靜安沉,傍晚日漸低垂,入夜星辰點點,夜漸深,夜愈深,夜深。
李師師讀了一整天,忽然覺得開悟了不少,於是安然入睡了。第二天醒來,不知為何,她卻又覺得渾渾噩噩,於是又把《心經》拿出來看。
她看書看得太入迷,以至於自言自語起來:
“色即是空?”她說:“我身處的世界也是‘空’的嗎?世間萬物也是‘空’的嗎?”
“怎麼可能呢?”她說:“金蟬子如果真的愛我,他怎麼舍得讓我離去,他是在欺騙我嗎?”
“我確實很容易受騙。”她說:“紅玉會欺騙我嗎?她知道我的無奈嗎?如果她知道,為什麼,她怎麼會忍心欺騙我?”
“隻有親人不會欺騙我了吧。”她說:“姐姐會欺騙我嗎?”
“我倒覺得姐姐應該欺騙我。她很喜歡這個王位,她也很適合這個王位。——我不適合。”
“母親會欺騙我嗎?母親為什麼要把王位傳給我——如果她明知道我不能勝任。”
“權力是‘空’的嗎?反正我是什麼也留不住。什麼也管不住了。”李師師說道。
她走去書架旁——她藏了一壺好酒。
“姐姐。”她說:“你總教我別沾酒,我的頭腦要始終清醒。我想,人始終都會睡著吧,人睡著了,做夢也能清醒嗎?”
“如果發現夢醒了呢?”李師師問道。
李師師於是斟上一杯小酒,獨酌起來。她不勝酒力,一杯下去,就覺得頭昏腦脹,不如前人說得那樣灑脫快活。
她又斟一杯酒,卻不慎倒在了衣服上——絲衣沾酒。
李師師晃頭晃腦地,趴在桌上小睡一會,一覺驚起,又吟起詩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
她看到一個花瓶裏插了幾支鮮花十分鮮豔,喃喃自語道:“金蟬子最是愛花了,我偏不愛。”她說:“花是‘空’的嗎?花瓶也是‘空’的嗎!”
“我倒要看看。”她說道,於是拿起《心經》,徑自走過去,從上往下地,用力地用書砸在花上。
花瓶掉到地上,碎了一地,鮮花落地,成了殘枝,露水漸到彩裙上——彩裙沾露。
李師師大笑,笑道:“花兒也不過如此,挨不住碰,一碰就‘碎’了。即使多麼妖媚、多彩,到後來也不過一地殘枝罷了!”
李師師笑得疲憊,於是躺在床上,漸漸睡著了。
有宮女在外麵聽到了些聲音,也不敢貿然推門進來,於是她就去找李師師的姐姐——李香君來。
李香君推開門,看到那一壺酒灑了滿地,與那花瓶中倒出來的露水,沾濕了地上的被踩踏過的花,滿地的花瓶碎片,與被花瓶劃傷後流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