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局長知道,對於接班人選問題,組織原則上是有明確的規定的。哪個作為接班人,也不是哪一個人能決定的。上級組織會根據有關要求,按規定的程序,經過集體研究後決定。但作為上一界牽頭人也是有相應的建議權的,在正常情況下,組織上是會尊重這種建議權的。因此,作為趙一局長,在接班人選問題上,雖說沒有決定權,但卻有建議權。甚至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趙一局長沒有絕對的決定權,但卻有絕對的否定權。
對於這一點,江南局每位幹部職工都知道,就是江南局黨組每位成員也明白。但在趙一局長的心裏,毛勇並不是合適的人選。或者更準確地說,毛勇並不是他趙一局長心裏中意的人選。這並不是說毛勇沒有能力,不符合有關條件,而是毛勇的個性問題。說白一點就是毛勇太狂了,有時甚至狂得有點不尊重他趙一局長這個黨組書記了。
早在五年前,自從毛勇在局黨組會議上與趙一局長公開對立,爭得麵紅耳赤,甚至發展到拍桌子的地步。事後不久,毛勇就接到了總局黨組的命令,被交流到了離家鄉一千多公裏的係統內另一個局任副局長。二年前,按規定毛勇的交流期限到了,但他卻遲遲沒有接到總局調回來的命令。拖了幾個月後,毛勇接到的不是回江南局的命令,而是去係統內另一個局任副局長的命令。
對於保密規定,機關裏是最嚴密的。但最藏不住事情,消息傳播得最快的卻反而是機關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是對機關裏這種小道消息傳播現象最真實的描述。毛勇的交流與遲遲不歸,甚至還連續交流到第二個地方,這在正氣係統內是非常罕見的。這種反常的現象,大家都心知肚明,江南局的幹部職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家屬子弟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隻是沒有一個人敢當著趙一局長的麵議論這事。
毛勇交流出去的這幾年,趙一局長一直沒有停止關注他的一舉一動。趙一局長的消息也非常靈通,甚至到了無所不知的地步。如毛勇什麼時候回了江南市,江南局哪些人與他見了麵,在一起時議論了什麼問題,哪個負責埋單請毛勇吃了飯,等諸如此類細節,趙一局長都知道。甚至為了這些問題,趙一局長還處理過一位處長。隻是趙一局長是以別的名目進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一個人敢於說什麼。
那是一年的春節,毛勇回老家江南市過年。在此期間,江南局一位處長請毛勇吃了飯。本來這是正常情況,不管怎麼樣,毛勇交流出去前畢竟還是江南局排在第二位的局黨組成員,在江南局肯定有那麼一幫知心朋友,貼心下屬。但這位處長埋單的費用,卻以其他名目在單位上報銷了。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畢竟在我們的生活中,用個人私款請客的又能有幾人?
但不知道是從什麼途徑,趙一局長居然知道了這些情況的具體細節。而此時正好趕上嚴格控製“三公經費”,大力提倡“光盤行動”,反對餐桌上的浪費。趙一局長以此為契機,召開各部門各單位一把手會議。在會上,趙一局長嚴肅地說道:“同誌們,倡導節約,反對浪費,是我們一貫的方針。對工作對象必要的接待,這是人之常情,我們能理解。但是與工作無關的接待,特別是出於一些私人感情的接待,卻要由單位來埋單,這種現象是絕對不允許發生。”
不知道內情的人,以為這是趙一局長例行公事;知道內情的人,當然明白這是趙一局長有所針對。在會上,趙一局長沒有點名批評。會後,趙一局長將財務處長馬建設,還有那位負責接待了毛勇的處長叫到他的辦公室,嚴肅地質問那位處長道:“是哪個給你的權力?用公家的錢來辦你個人的事?”“財務處以後要嚴格把關,特別是招待費的支出一定要嚴格按局裏的規定辦理!”最後,在趙一局長的指示下,那位處長將已由單位報銷的費用退還給了財務上。
毛勇組長與趙一局長的這種緊張關係,是江南局最忌諱的敏感問題之一。江南局幹部職工都知道,就是這位處長自己也明白。但他卻在這種環境下還要出麵接待毛勇,當然不是與毛勇組長關係怎麼好怎麼好,而是一種官場上常見的權力投資行為。他知道,總有一天,毛勇是要回江南局的,而且還有可能接趙一局長的位成為一把手的。因為趙一局長年齡來了,而毛勇組長卻還年輕得很。因此,盡管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出麵接待毛勇,肯定存在巨大的風險。但既然是投資,又哪能沒有風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向毛勇拋出了橄欖枝,如果毛勇一旦上位,他得到的回報肯定是無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