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春天,我記得那是一個極好極好的日子,褪去了春寒,年後的寒冷似是隨了一去不回的寒風,再不見蹤跡。城裏的綠柳著了青翠,隨處的連翹也謝了嫩黃;明媚的陽光暖暖的灑在人的臉上,映出幸福的模樣;四處亂跑嬉鬧的孩童,帶著滿臉的純真,不知世事的奔跑打鬧;還有那秋去春歸的燕子,也不知在誰家的屋簷下築了巢,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一切都顯得那麼開心那麼祥和。
說是好日子,自不是隻因為這般的好天氣,還因為這一天,是父親找了城裏頂有名的先生千挑萬選的好日子!因為這一天,是我家姐出閣的日子!
老人有言:好山好水好風光,山好水好風景又好的地方最是養人。我江城便是這樣一處好地方!
江城處地偏南,有山又有水,小河環繞著江城人家,背靠山峰,卻又不是險峻。用老人的話說,這是一片風水寶地,有神靈相護。這樣的好山好水,自是養育了一方俊男美女。我姐姐便是其中翹楚!
說起來,我家家境雖說不上好,卻也不差,家姐更是江城裏一頂一的大美人,尚是豆蔻年華,說媒人便已把門檻踩破。可爹爹愣是沒有一個滿意,直拖到姐姐及笄之後一年。
姐姐出閣那日江城的海棠開了,淺粉的顏色,洋洋灑灑開了滿城,漂亮極了!
江城有名的美人出閣,再加上我家家世不算淺薄,爹爹又是生怕姐姐被人看到,所以這一日,紅豔的綢緞,大紅的嫁衣,滿滿的嫁妝,陪送的婢女,浩浩蕩蕩的人群,組成了熱鬧非凡的景象。以至於後來幾年裏,當時的景象都時常被人提及。
那年的我站在人群裏,周圍一片紅彤彤的顏色,為了應景,我也穿了一身紅豔的裝束,十分喜氣,配著一張歡喜的臉似乎這出嫁的人是我。倒是我姐姐分外的淡定,似乎這熱鬧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安靜的繡著她錦帕的最後針腳。
我還記得那時的我十分的詫異,明明出閣的人是姐姐,姐姐卻像是局外人,淡定的像是看著一場事不關己的戲曲。
“姐姐你不開心?”我問。
記憶裏,她衝我淺淺一笑,笑容姣好,有些失落、有些無奈、還帶著一些未經世事的幹淨味道,真的很美好!以至於盡管後來她被人生這廝折磨的不成樣子,我卻還是記得她那刻分外美好的笑容。
“開心如何?不開心如何?這人啊,總是要嫁人的。情啊愛啊的,連夫君的麵都沒有見到,又如何說起?況且,它也總是不可信的,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總是常態,女人卻是不行,就如同大娘和二娘一般,嫁給了爹爹,一生都在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為了丁點大的事情整天鬧的雞飛狗跳。如果說嫁人便是這樣的結果,我寧可不要!還不如永遠不用嫁人的好。可我終歸不能。”
那時的我年紀尚小,一點都不明白姐姐話裏的含義。不想嫁不嫁就好,作何為難自己?況且這場親事是姐姐開口定下的,爹娘從未逼迫又為何推不得?
可我忘了,這世上啊,總有這樣那樣的言論,總有這樣那樣的指責,爹娘雖不逼迫,可這世道,向來都是女子依靠夫君,姐姐若是沒有尋得一個好的歸宿,等到爹娘年邁,又如何能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