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責怪他人,就以自己為例,後悔自己差不多都要算謀殺時間的凶手了。我是喜歡運動的,而且還更欣賞職業性的運動,看足球,看籃球,看一切看得到的體育賽事……我喜歡旅遊,還喜歡打牌、說天、喝酒、聚餐,一些好好的時間,一些健康的時間,就那麼硬被我樂此不疲、嘻嘻哈哈地謀殺了。
我為此而痛苦,但我為了安慰自己,信手找來“休閑”、“休整”、“休息”等理由來為自己開脫。我發現,不僅是我,幾乎所有謀殺時間的人,都是這麼來給自己壯膽的。我得承認,這是一種浪費,但還不是犯罪。有的時候有的時間,還的確是要浪費的,甚至是要被謀殺的,這或許也是人的一種必須,不可以像台加足了燃料的發動機,點火後,沒日沒夜地轟鳴運轉……即便如此,發動機也有養護和修理的時間呢,也不能日日夜夜一直不停地轟鳴運轉下去。這就像驛路上的涼亭,讓長途跋涉的人,在生命的征程上,有時間小憩一下,喝口茶,看看風景。這樣,就有那麼點兒享樂主義的味道,但卻也不能求全責備,因為生命的意義,並不排除享受生活這一目標,天賦人權,我們活著,我們該享受人間溫情,享受山水之樂,享受藝術之美,以及享受美味、安靜甚至發呆等等。非此,不足以安慰我們的心靈,不足以快慰我們的需求。所以說,我們珍惜時間,也不能放棄生趣,日夜勞作,那我們與馬牛又有何異。我們有必要浪費一點,甚至謀殺一點時間,以此來放鬆我們的神經,豐富我們的生活。
不過,有一個度的問題,是要認真把握的,這讓我忽然想起文征明的次子文嘉,為了克服自身對於時間的模糊概念,為自己,也為世人所作的《今日歌》:“今日複今日,今日何其多。今日又不滿,此事何時了?人生百年幾今日,今日不為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為君敬誦今日詩,努力請從今日始。”
文嘉的《今日歌》說得太明白了,但我以為還有進一步探討的必要。我以為,要想獲得時間,還應注意這樣三件事情,也就是:一要向自己的身體要時間,二要向自己的胸懷要時間,三要向自己的才華要時間。一個人沒有好的身體,或者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很難要到時間;更有甚者,心胸狹窄,自絕於時間,就更難要到時間;把才華不當才華,隨意浪費,也要不到時間。反之,珍惜愛護自己的身體,開放自己的胸懷,用足用好自己的才華,就必然能夠要得到時間。
聰明的範仲淹,一生寫了多少詩文,不知有人統計過沒有,但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一句話,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相信還會繼續往下流傳。所以我要說,範仲淹這句話不死,範仲淹就會一直地活在時間裏,與時間永生。
選自《西安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