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湖旁,千島靜園綠蕪安好。初夏的樹木綠得醇厚,熱風拂麵,夾雜著蛤蜊和魚幹的腥鹹。
夜蕭苼開了門,轉身說,詩詩,過來,我抱你進去。
林如詩笑著躲開,我又不是新娘,何況我這麼沉,你如何抱的動。
遲早要抱的嘛,不如現在練習下,聽話,快點過來。夜蕭苼把行李仍在地上,拉住要逃跑的林如詩。林如詩格格的笑,笑容裏全是燦爛。
兩人進門,保暖羊絨拖鞋擺了一地,還是隆冬臘月裏的景況。林如詩四下參觀,廳內裝飾素雅,有宮廷圓凳,藤條編製,是古樸中國風。
這裏好像很久都沒有人來住。
是啊,最近一次,是全家人來過除夕的。夜蕭苼把行李拖進來。
林如詩摸了摸餐桌,感覺像,荻野千尋闖進了湯婆婆的鬼魅浴場。
姑娘何出此言?夜蕭苼不解。
為了不被變成豬,要很努力很用力地擦地板,看,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
林如詩打開陽台,莫思湖像一副精美絕倫的畫卷,徐徐打開,妖嬈呈現。美景當前,她忍不住要尖叫了。隻見淡雲繚亂,紅日昏蒙,青山低遠,蒼渚遼闊,鷗鷺靈動,漁舟唱晚。飄飄渺渺一方水,朝朝暮暮幾多思。
她轉身,卻見夜蕭苼到處翻箱倒櫃,一副入室搶劫的樣子。
夜子,在找什麼呢?
找不著牛皮席,看來晚上咱們隻能睡“寒玉床”了。
是古墓裏小龍女給楊過療傷的“寒玉床”嗎?林如詩暗想,凡間真的會有這等千年玉器嗎?
夜蕭苼逗他,是一張手工編製的藤條床,床很大,姑姑,今晚您不用睡吊繩了。
林如詩收拾房間,順手打開液晶電視。商業廣告穿插肥皂劇正播的如火如荼。
A:你就死了這條心,我是不會同意你們結婚的。要多少分手費,你說吧。
B:阿姨,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的,你說出來,我一定改。
A:還有臉問,你年紀大,又是個孤兒,什麼家庭背景都沒有,長得也一般,這些倒也就罷了,連份正經的工作也沒有,就等著結婚當太太在男方家裏享福。你這樣的條件,怎麼配得上我們這樣的家世。真不明白我兒子看上你什麼了。
B:可我是真心愛他的。為了他,我願意做任何事。
A:你要是真心為他著想,就應該離開他。他的事業正需要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妻子輔佐,他和你在一起,那就是自毀前程。
林如詩聽來字字驚心,這電視劇裏的對白,說的不就是她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孩嗎?這些俗世的評判標準,她一直視而不見聞而不聽,如今,這些條條框框實實在在擺在她麵前。她可以繼續假裝看不見,假裝聽不見嗎?
夜子,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找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
怎麼,詩詩不想做大詩人了?
我以前覺得自己所需無多,所以從不刻意去交付什麼。如今卻有所不同,有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至少會有穩定的收入。她用征詢的眼神看著他,期盼他的真知灼見。
這個隨意的,你繼續寫詩,我養你。說完,夜蕭苼就去撓林如詩癢,林如詩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要癢我,不要癢我。她求饒了。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癢你,那我可不管了。他鬆開手。
她問,夜子,你心目中的理想女生是什麼樣子?
他答,我要找一個可以陪我一起看書寫字的女孩,我們一起說話談天到處走走看看。
她說,我不信,你幾時喜歡看書寫字了?
他解釋道,我的內心有兩個相互矛盾的自我。
她說,而我隻喜歡那個用自行車載我,陪我看書寫詩,猜出我鈍重心事的夜子。我說話,他能懂,我沉默,他亦能懂。他能讀懂我冰冷生硬的悲喜。
那我送你一個日記本。夜蕭苼翻箱倒櫃,找出一個記事本,十六開,卡其色,包玻璃紙,未拆封。撕掉外包裝,他鄭重其事寫道:夜蕭苼於X年X月X日贈與林如詩。
他說,記得寫日記哦,記下你的歡喜與憂傷,我好知曉。
林如詩在第一頁寫上:在網上遇見木木,他還記得我。
他問,木木是誰?
木木是Uncle. Lin。她頭也不抬,繼續寫字。
他追問,Uncle. Lin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