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3)(1 / 2)

倉庫,黑屋。賀沫麗醒來時以為自己回到了從前的家,她的房間窗口底下就是花園,花紅柳綠,搖曳生輝。18歲之前,還未步入社交圈的她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她甚至想就這樣一輩子,父母看似美好的婚姻暗湧難言,她母親掩藏的滴水不漏,她幾個好友的父母們也過著貌合神離的生活,一切看起來相安無事。眼睛適應了長久的黑暗之後對光亮的畏懼,她感到眼睛刺痛,眼淚不斷地流出來,光線刺痛著她的雙眼,她喜極而泣地啜泣了起來,她不是在做夢,這裏是她的家,賀家的大門就在花園另一側。一個男子的腳步聲走近,她沒有聽到來人的聲音,試著用髒汙的衣服去擦眼睛。“市長夫人,您需要梳洗一下嗎?”男聲道。她猛地一抬頭,那一瞬間她便認出了說話者是丈夫的助理湯頡,道:“他人呢?”湯頡對身後的機器人和女傭一揮手,姿態像極了魯伊斯,恭敬道:“夫人先休息一下,我在客廳等著夫人。”沫麗看了眼自己狼狽的模樣,她像是剛被人從皮卡上扔下來的麻袋,袖子、褲腳撕成一條條,手上、腳上沾滿了和著血的泥,她知道倉庫是真實的,那個充滿腐爛、刺鼻氣味的倉庫,她現在都還能聞到那股味道。“這裏是哪兒?”她半邊的身子靠在女傭身上,回頭問了句。湯頡的腦袋垂得更低,賀沫麗心裏明白了他的用意,沒有再問,任由女傭扶著她坐上一輛車。湯頡見車緩緩開走,打開通訊器,道:“夫人已經上車,正在返程途中。”通訊器那頭的人看不見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信號便中斷了。湯頡上了另一輛車,後座上還有幾人人,他回頭看了一眼,道:“很快就到了。”一個女人驚恐抬起頭看向他,赫然是厲允,緊緊地摟著兩個孩子,道:“你要帶我們去哪兒?”“柏圭正在清理,你是願意回去保護傘的員工社區,還是社團的安置區,你決定吧。”湯頡漫不經心地說。厲允又驚又怒,湯頡顯然是要他們母子三人去廢墟堆裏等死,魯伊斯在哪兒,他不知道嗎?他與她的通話一次次被打斷,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助理在做什麼?“你想去哪個都行,市長忙完後會安排時間去看望你。”湯頡說的輕描淡寫,仿佛是政府工作中最稀鬆平常的事。厲允知道這個時候撕破臉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她需要見魯伊斯一麵,親口問他兩個孩子的事,她與丈夫家正已不可能破鏡重圓,要在眼下的柏圭獨自撫養兩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況且社團也已不複存在,聶堯惠也在聯盟小島上,很多人都在那兒,她哥哥厲鄲也是,她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隻剩下兩個需要依靠她的孩子。湯頡沒再問她目的地,讓司機發動引擎。身為母親的厲允一想到兩個孩子今後的生活,頓時怒不可遏起來,道:“我見他。”車廂裏的幾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誰,兩個孩子也好奇地看看母親,又看看湯頡的方向,交換了一個小眼神,靠回母親的肩膀。栽著賀沫麗的車駛上高速公路,原本熟悉的邊界村落破敗不堪,她感到心頭堵得慌,問:“湯助理那輛車上還有誰?”司機抬頭看了眼後視鏡,似在琢磨是否該說。沫麗又道:“要是還帶著兩個孩子,讓他們一起來吧。”司機按下了通話鍵,將沫麗的話簡略地複述一遍,那頭的人不等司機說話,便道:“謹遵夫人的安排。”沫麗猜想的沒錯,那輛車上果然是那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車駛入一條小路,轉過幾個彎後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沫麗一眼認出來這是魯伊斯進入政界前的單身寓所,周圍幽靜,幾乎看不到鄰居的屋宇,家家戶戶藏在高深的林木後,遠離塵囂地生活,柏圭內的暴亂都無法影響到村莊的安靜,一個被人幾乎遺忘了的地方。沫麗一下子,兩名女傭忙上前扶著她,其中一個手上抱著雙舒適的便鞋,她脫下高跟鞋發覺腳趾、腳踝紅腫淤青一片,疼痛讓她清醒了一些,新鮮的空氣灌入胸腔,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仿佛獲得某種新生。架設在樹梢的監控器不斷調整角度監控周圍環境,一棟沉睡多時的寓所重新運作了起來。站在門廊下的男子正抽著煙,見到沫麗立刻站了起來,沫麗隻覺腦際一片空白,她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休矢?他沒有死?他不是在聯盟小島上嗎?休矢一身亞麻布休閑裝,踩著便鞋迎向她,臉上含著溫柔的笑:“你來了。”沫麗滿腹疑竇卻啞口無言,問:“你、你怎麼在這?”“不希望看到我?”休矢臉上的笑容更深。沫麗狐疑地看著屋子內,等著是否還有走出來。休矢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道:“喜歡嗎?重新裝修了一下,等柏圭清理完成,你想搬去哪兒都行。”“他在哪兒?”沫麗問道,怎麼一時間誰也不知道堂堂市長先生身在何處。休矢俊朗的臉上,有道彩虹,眼珠子忽閃忽閃地眨著,像是彩虹太刺眼,要把彩色的光眨出去。他道:“你先去休息一下,一會兒我來找你。”沫麗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敷衍她,便轉身步入寓所內,女傭一路領著她去房間。幾分鍾後另一輛停在了寓所外,湯頡最先下車,與休矢耳語了幾句,跑去替厲允打開了車門。厲允抱著兩個孩子的肩膀戰戰兢兢地下車,一見是休矢,突然愣住。休矢依然是剛才的表情,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展開手臂道:“歡迎——”兩個孩子一看是廣告上的大明星,立刻跑過去與他擁抱,剩下厲允尷尬錯愕地佇立原地。湯頡對休矢一點頭,很快上車走了。厲允立刻意識到她和孩子被軟禁了起來,情況並未好轉。忽然,她感到脖子上一陣涼意,抬頭一看,隻見一個身影從樓上的窗前掠過,她知道那人是誰,她做夢都不會認錯那個身影。賀沫麗也在這裏——厲允咬了咬牙,走近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