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爾一見丈夫出現在客廳,立刻迎了上去,貼心給他介紹她的兩位老同學。賀沫麗微微而笑,她出身富貴之家,心裏藏著千絲萬縷,在正式公開場合上一貫滴水不漏,在外界以為她隻是花瓶市長夫人時,誰會想到她會背著市長丈夫走這一步呢?聶堯惠職業化地與前市長握手,在場的四人從未在公開場合上見過麵,私下有著十分複雜的牽扯,目前副市長即將迎娶前市長第三任妻子的消息還未公布,聶堯惠不禁疑惑,身為市長的魯伊斯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他突然趕往封鎖區域,是臨時之舉,還是計劃已久?“副市長與我們家私交還不錯,”馬蒂爾緩緩地說著,仿佛在說著一件毫無瓜葛的小事,“他念大學期間曾在市政廳實習,麥可說他是個有為青年,很有想法,他擔任市長時一直很想提拔他,培養他成為下一任市長。”她輕輕一笑,對女傭一揮手,女傭端上一盤豐富的茶點,她熱絡地說:“我們邊喝茶邊說,這件事要好好商量一下。”聶堯惠心事重重,覺得這對精明夫妻在拖延時間,難道他們暗中還在謀劃別的事?賀沫麗自若地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道:“這茶不錯,你的風格一點沒變。”馬蒂爾笑了起來,道:“我還準備了咖啡和酒,你們想要嗎?”賀沫麗優雅地回了一聲,輕輕地推了推正在出神的聶堯惠。堯惠放下手上的茶杯,道:“米先生,關於邊界區域的情況,你怎麼看?”米麥可一張肥臉上沒什麼表情紋,他在任時媒體諷刺他“龐大肥碩的外形,早已使我們尊敬的市長能承受任何結果,而表現得波瀾不驚”。米麥可手上沾滿餅幹屑,嘴角殘留著食物的甜料,他把茶杯放回茶桌上,清了清喉嚨,並因為堯惠的質問有半點情緒波動,另外兩人拉著手說著家長,對正在發生的事視而不見。“你有什麼好的主意嗎?”麥可問,嵌在肥肉的細長眼睛幾乎是無辜地在向聶堯惠請教問題。“這次行動來得太過突然,現在——”堯惠瞥了眼沫麗,見對方無動於衷,她繼續道:“魯市長已經趕過去了,邊界封鎖後隻能進不能出,這是一次大規模的清除行動,必須要有媒體、社團的人在那兒監督。您是前市長,在你的任期上,你從未批準過這樣的行動,對柏圭市的未來,你的治理方案更合適。”米麥可的小眼睛忽然一亮,他從未聽到過一句來自社團或媒體的肯定,私下裏即便有,也絕不會有人說出來。他的態度稍稍發生了改變,用餐巾揩淨了嘴角,說:“魯市長的行為非常冒險,我能理解你們的擔心。”沫麗垂著頭,表情哀傷地歎著氣,馬蒂爾輕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轉向丈夫道:“你別隻說讓人不安的話,她們是來找我們商量辦法的,你還不想想辦法?”米麥可肥膩的大圓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望著妻子的眼神充滿寵愛,於是道:“市長先生目前在哪兒?”這下問倒了所有人,賀沫麗對邊界內的事無從得知,聶堯惠所在的社團也插手不了邊界區域內的問題,馬蒂爾皺著眉頭,表情擔憂地握著沫麗的手掌。“別急,我去打幾個電話。”米麥可說,對三個擺擺手,移動椅轉眼駛去另一個房間。剩下她們三人,麵麵相覷。“這件事真是——真是太讓人心急了。”沫麗欲哭無淚道。“能幫上的地方,你隻管說,唉,他是卸任了以後,從前笑臉相迎的人都消失了。”馬蒂爾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還是能打聽到些消息的。”堯惠一句話也沒說,心想她們一直都是一路人,從念書時起就很清楚日後有許多要仰仗彼此的地方,所以這些年不管疏遠或親近,兩人始終非敵非友。至於米麥可,他四通八達的人脈圈,無論在任還是卸任,他的消息渠道從未消失過,表麵上的敵人與他私交其實不錯。她很確定的一件事是,魯伊斯盡管支持率很高,公眾很喜歡他,但在他的背後真正有實力背景的盟友不多,與社團分道揚鑣後,魯伊斯多數時候是在孤軍奮戰。心念一轉,她忽然明白了市長夫婦與沫麗之間正在暗中博弈,米麥可不甘心當心被趕下台,沫麗深知魯伊斯趕去邊界這件事一旦被聯盟得知,他的市長之職保不住了,聯盟有了新的人選,因為顧忌魯伊斯的人心,正愁找不到借口。邊界內到底發生的事遲早被媒體公布大眾,那時要找替罪羊,魯伊斯會成為最佳人選。想到這裏,堯惠不禁感到一手冷汗,臉上佯裝鎮定自若地端起茶杯,咬了一口鬆軟的果醬蛋糕,說:“不錯。”馬蒂爾對堯惠一笑,眼神讓人玩味,堯惠極少稱讚事物,當她會為了身外之物讚歎時,多半她正在分心。“沫麗,你想過以後的生活嗎?”馬蒂爾關心地問沫麗,眼神滿是誠懇。“為了孩子們和日後的生活,我必須要做決定呀。”沫麗捋了下長發。馬蒂爾點了點頭,又問:“你認為堯惠的建議怎麼樣?”她問沫麗對堯惠推舉杜鴻堡為下一任市長的意思,沫麗對這個決定沒有正式表態,馬蒂爾與丈夫絕不會摻和這件事。“我支持,”沫麗握著好友的手說,“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丈夫每天回家。”馬蒂爾深有體會地回握沫麗的手,魯伊斯的桃色緋聞她聽說過,聚會晚宴上的名媛小姐們,談起魯伊斯時的眼神閃著亮光,如果恰好魯伊斯也出席了,全場他是唯一的焦點。馬蒂爾很能理解沫麗的苦惱,她甚至願意相信沫麗還在試圖挽回丈夫。“好,”馬蒂爾伸出另一隻握著堯惠,道:“我會盡我全力幫你。”正在這時,移動椅回到了客廳,米麥可激動地說:“聯盟也會去明天的婚禮,邊界的情況是——”他的那雙細長肉眼充滿歉意地看了看沫麗,說:“市長先生的座駕已經離開了——”“不,他沒有回來!”沫麗堅定地打斷。米麥可擺了擺手,表示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說:“他去邊界之外,還有一件事,他的座駕上帶著一個女人和兩個男孩。”馬蒂爾緊緊握著沫麗的手,責怪丈夫道:“你太失禮了。”眼神中並無半分怪罪之意。堯惠靜靜地看著,心想,副市長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