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漫站在1304門口，看了看手機上的地址，沒錯啊。她再次敲了敲門，踮起腳尖朝貓眼裏看，什麼都看不到。她懊惱的蹲下身，腳後跟被高跟鞋磨出血來，走一步痛入骨髓，索性脫下來，雙腳踩在地板上有些沁涼。
這一天，真是糟透了。
大四，真讓人措不及防。
因為找工作，她徹底的治好了路癡的毛病，也徹底的了解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城市。
想去的，去不了。能去的，工資低。工資不低的，要加班。不加班的，沒有五險一金。
她一再降低要求，麵試機會多了，豈料全是變相的銷售。
麵試回來路上接到室友陳夢婷的電話，讓她江湖救急。
陳夢婷大三選擇考研，黃天不負苦心人，她過了報考學校的分數線，但排名並不好，就在她決定放棄的時候學校給了她麵試通知。這不，手頭上的家教急需轉手，專攻複試。倪漫本無意，但陳夢婷也是好心，家教也隻周末晚上兩個半小時，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白天繼續找工作。倪漫想了想點頭同意了，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
陳夢婷道：“老實說這家教是我剛從家教網上找來的，要不是違約付違約金，我也不想讓你去的。對方是高三生，他家開的價錢挺高，客服也和我透底了，那家前後換了好幾個家教老師，我估摸著是太挑吧，不過衝這價錢，咱就應該試試。漫漫，你學習這麼好，你肯定能勝任。”
倪漫笑笑，找工作時她才發現百無一用是書呆子。
來到陳夢婷給的地址人家，敲門無人應答，電話也沒人接，也就是倪漫現在所處的窘境。她決定再等十分鍾，十分鍾一過，就回學校。
跑了一天，中午也沒空吃飯，早上買的麵包還剩了點兒，索性拿出來就著礦泉水吃點。
季欽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女人偏頭看他的時候嘴裏還塞著一坨不明黃色固體，劉海汗濕又風幹耷拉在額頭上，眼睛呆愣雙腿盤地，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塗了黃油的奶酪，他甚至看到她的腳底黑了一片。
嘖，真髒！
兩人齊齊傻眼了。
男孩率先開口：“小區拒絕推銷，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倪漫被說的老臉一紅，她身上還穿著麵試時的襯衣黑褲，手上拿著一疊簡曆和作品集，可不就是個‘推銷的’，忙起身將磨的起泡的腳塞進鞋子裏，口齒不清晰：“我不是…推銷的。”
“收水電費的？”季欽撓了撓蓬鬆的短發，眼睛裏滿是血絲，像是很久沒好好休息似的：“和季老頭要去，我這沒有。”
“我也不是收水電費的。”
“哦，打哪涼快就去哪，我這沒錢，碗倒是可以給你個。”
她更不是要飯的！
男孩看也沒看她，進了電梯。電梯上的數字直降到一。
她忽然品出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掉落在地的麵包屑，無根無地，隨風飄搖。
高三，其實挺好的。
不知冷暖，不知秋冬，朝氣蓬勃，無憂無慮。
她的高三，似乎過去很久了。現在忽然來教高三的學生，每一幀都在提醒她歲月如梭。
電梯門開，季欽回來了，手上還拎著一個袋子，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門，表情有些不耐煩：“大嬸，你怎麼還不走啊？”
她在心中打了很多腹稿，麵上帶著笑，皮膚收緊，連笑容都僵硬了：“你是季欽吧？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陳，叫陳夢婷。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家教老師了。”
季欽哦了聲：“家教？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不好意思啊，因為打電話沒人接，我也敲門了。我以為你不在家，就擅作主張在你家門口休息了會兒…”
“哦，聽到了，房間離門太遠，懶得動。”
生活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你下一個遇到的是哪一個苟且以及哪一個目無兄長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