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年的基本建設,尨城縣下鄉青年和小尨河全體師生硬是在一望無際的荒坡上,開出了上千畝良田。
持續一夏天的高溫少雨,讓莊稼渴得要命。人們期盼著“大跨越”水庫派上用場,然而水剛注滿了河床水庫裏的水就抽幹了。於是小尨河公社倡議槐樹園師生在內的十萬大軍,靠手提、肩挑、車運來抗旱保收。誰料小學生尨順風的溺水身亡引發一場遍及全公社的“保家衛國”運動。或許是小尨河人民群眾的抗旱精神和亂抓亂鬥運動的冤屈感動了蒼天,一場久違的暴雨在一夜之間澆灌了幹涸的莊稼。
暴雨過後,莊稼如饑餓的孩子突然有了足夠的奶喝,幾日便有了生機,到秋收的時候還綠油油的一片。成群結隊的家雀像烏雲似的從穀子地裏騰空而起,然後像一場冰雹似地紛紛簇擁在一個個沉甸甸的高粱穗子上。人們看著長勢喜人的莊稼,等待著莊稼收割的時節來臨,小尨河公社突然下達“搶收搶種”的指示,號召全公社人民為了早給麥子騰茬,將穀子、玉米、高粱、大豆,在十天之內全部收割完。群眾望著發黃未熟、有的還流白水的莊稼,怨聲載道。但迫於壓力,又不得不挺起腰杆走進田野裏。
成熟的玉米憂鬱地發出沙沙聲響,龍大河和何仙客走到玉米地頭。龍大河說:“玉米還嫩,等我回來再掰吧。”
何仙客卻不聽,哢嚓一個掰下來了,說:“上麵的指示誰敢……敢違背?”
龍大河彎下腰剝開憨子扔下的玉米,銀色的玉米粒整齊排列著,就像小尨河姑娘潔白的牙齒好看,一股嫩嫩的清香味仿佛姑娘身上散發的馨香。他握在手裏看著,用手指甲慢慢地一劃,玉米溢出白色的奶水。他放在手裏墊了墊,心疼地說:“還淌白水呢?等等吧。”
“咋……咋不行?大河嫂不……不也生……生了翔子!”何仙客想起當年尨海燕追龍大河的情景,為尨海燕的漂亮心動,他抹著嘴角的口說辯解。
“當年要不是早結婚,生翔子差點丟了母子性命?”龍大河說。
“你收拾得是……是時候,田……田子還不……”何仙客提起龍大河妻兒的死。
“胡攪蠻纏!這時候收玉米一點道理沒有!我們走!”
“黃金槐公社廣……廣播:早收的嫩!香!麵也……也白!”
“別剝了,剝一個壞一個!”龍大河氣得上了自行車,何仙客見跳上後座不停地嘮叨,“你認為我……我想啊!我怕你們犯……犯錯誤。”
“天塌下來我頂著。”龍大河堅定地說。
“頂……頂個屁。到時候別……別找我。”
二人吵著回校。天天上課,不再過問收莊稼的事。
誰知指示下達的第三天,槐樹園學農基地來了好多的人、畜:幾十個青壯年拿著棍棒,十幾個老牛拉著碌碡、鐵犁,在地頭待命。有好心人跑去學校告訴龍大河。龍大河不在,去找何仙客。
何仙客一聽飛跑來到地頭,見領隊的耿亮鐵青著臉,走過去求情:“龍大河去開……開會,他來……來我們馬上收割。”
“公社喊好多天了,群眾都收割了,你們還沒有動靜。影響公社扛紅旗誰也擔當不了。黃副書記下令,到今天沒收割的,一律砸了!鏟了!”耿亮望著一片違抗命令仍長在田裏的玉米,向清理隊一揮手,那氣勢十分地囂張。
“你說你在縣城多好……好啊!想抓誰抓誰,跑回小尨河幹幹嘛?你也蹲……蹲點的幹部,這活他們辦,我們找地方來來一盅。”
“怎麼?我現在不幹公安,在公社照樣整你。”
“當……當然!你真的被降……降職了?因為貪汙受受賄,還……還是男女關係?”
何仙客不是故意激他。他耿亮犯了錯誤被整回來別說何仙客不知道,就是大院裏的人也多數不知道。大家不理解的是,好容易盼著他離開了小尨河,為什麼將這樣的打砸搶分子又整回來,小尨河人要遭罪了。
“憨子老師,今天的玉米你說了不算。”耿亮說著,然後指著手下人罵道,“狗日的,天天大米白麵養著你們,讓你們一個個來看風景的?砍不砍玉米不是他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