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峰山以北有一處斷崖,名曰雁落崖。相傳就是飛行力極好的大雁飛及此處也會為崖間的亂流所擾,以致難以振翅,墮入萬劫不複。
是夜風朗氣清,圓月當空,空中青碧如海,寒光下注,大地似未經開采的璞玉,熒光點點,熠熠生輝。
雁落崖邊立著一個白衣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皎潔的月華將她不染脂粉的玉容映的光華瀲灩。夜風輕拂衣襟,雪白的衣裙微微擺動,然這般美好的夜色那少女似乎根本不曾留意。
距少女約三丈遠處立著一男子,玄衣墨發,麵冠如玉,看上去比少女大上個兩三歲,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此時他正靜靜的看著望著前方的人影,那沉靜漠然的氣勢,哪怕天塌地陷,都無法使他
動容。
那少女終是無法再忍受男子的淡漠,開口道:“你真的動手了,你竟想殺我。”說著竟紅了眼框,似是在等男子的解釋,但男子卻依舊不曾開口。
“你連話都不屑與我說麼,我說過願為你生死,你卻如此待我!”女子清澈的聲音不自覺間雜了幾絲顫抖,盡管她在克製,但心中的激蕩難平根本無法掩飾。她全心全意為他,卻換來這樣的下場。兩人相識三年,他是她蒼白的生活中唯一的鮮活,他對她許下承諾,更是讓她覺得此生有他相伴便是莫大的幸福,可如今她那認定之人卻要置她於死地,於她真是天大的諷刺。
“事已至此,你先冷靜下來。”男子語氣淡然,縱使相隔三丈,依舊清晰入耳:“我曾答應過會一直照顧你,便絕不食言。”
聞言少女輕哼道:“冷靜?你要我如何冷靜,你連我的命都不顧”,她壓抑著聲音的哽咽,悲愴道:“除掉我這個累贅,你今後會輕鬆很多吧。你連我唯一的要求都不能答應,還談何照顧我?你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利用完我便要我死無葬身之地。我們相識三年,想不到我於你竟一文不值。”說著她的聲音也愈發低沉,直至喃喃自語。她想不明白,這人該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對她下此狠手,她一個王府庶女,終究還是太高估了自己。
男子的眼眸深邃而幽暗,看不出絲毫熱切或冷淡。女子臉色蒼白如紙,見易昭言並未回應,隨即慘然一笑,道:“那你心中可曾有過我?”
男子避而不答,隻道:“你且隨我回去,你該知道的,我自會說與你聽,何必非要在此說個清白。”
女子聞言忽的大笑起來,十幾歲的人笑聲裏卻夾著滄桑與悲涼,“我竟忘了你是昭言公子,天下有何物能入你的眼呢?”女子細細凝視男子那雙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似要直直看到他心裏去,但視線被其中若有若無的空茫硬生生阻隔開來。“事已至此,回去怎的還有容身之地?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男子欲言又止,女子卻不想再等他解釋,歇斯底裏道:“易昭言,若我今日不死,日後定親手殺你!”女子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不再看那玄色身影一眼,足下輕蹬,縱身躍下懸崖。
男子在那女子轉身的一瞬,就已提起氣息,足下一點身影如鷹一般向崖邊飛掠,未料女子身形如此之快,當他趕至崖邊,抓住的隻是白衣的一角。“刺啦”一聲,那對古井般的眸子驟然波濤洶湧。若是她再看他一眼,也許就不會那麼決絕;若是他料到她真的舍得離開,也許就不會這般冷靜。可是根本沒有也許。
男子心中猛然一痛,喉嚨湧上甜腥之氣,真的做錯了麼?
他捂住胸口,運氣內力:“好,慕思初,我等你。”淡淡的語氣充斥天地之間,激起飛鳥無數。
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等你。
正被崖間亂流猛勁撕扯的女子慘然一笑,鮮血順著嘴角而下,自嘲道:“我怕是要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