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我們班墮落成了全年級最差的班,初二下半學期班主任請了產假,換來的代班主任管不了我們,本來就不怎麼樣的成績越來越差,成了學校的“害群之馬”,就連校長提起初三(6)班也連連擺頭,每次學校要是有打架或者幹了什麼壞事,政教處隻要一發現就先把我們班那幾個“慣犯”叫去審問一番。初三第一學期換來了學校一個市級骨幹教師當班主任,往屆的學生一提起他,“毛骨悚然”一點也不誇張。之所以給我們班配這樣的老師,為的是避免我們班在中考中拖學校升學率的後腿。
果然名不虛傳,開學的第一天就已經給我們下馬威了。“每年我帶的都是最差的班,但是中考過後,考得最好的也是我的班。全年級就你們班最差,我不管你們之前怎麼樣,從今天起,‘重新做人’!學校把我派到這兒來,就是專門給你們挑刺的。”新班主任用略帶沙啞的大嗓門訓斥一番,說實話,班主任的大嗓門,三樓講課不關教室門,一樓一定可以聽見,聲音大也是每屆學生都害怕他的原因之一。這樣一來,原本我們班最搗蛋調皮的幾位同學,也收斂起來,教室裏出奇的安靜。
新班主任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班容班貌。學校規定我們必須穿著校服上學,門衛大爺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視力不是很好。早上到學校都是天剛蒙蒙亮,很多不喜歡穿校服的學生混在人群中也能順利進入校門,或者被大爺抓個現行也沒用,甩開大爺闊步向裏走去,一副“天為大,我為二”的樣子。但我屬於不敢讓大爺發現還不喜歡穿校服的,學校裏這樣的人占大多數,所以我們在校門口穿上校服,混進門就脫,出校門的時候也穿上,出去再脫,也不嫌麻煩,反正就是不喜歡穿校服。但是現在換了班主任,我們還得乖乖穿著校服去學校,一旦被抓了現行,一頓訓話還不止,每天上課就被當做重點對象“照顧”了。別的班的同學對我們刮目相看了,誰也想不到原來被學校當做心腹之患的初三(6)班,如今也能稱為這般模樣。
語文老師也換了。
班主任每年都帶最差的畢業班,給學校提的要求首先是任課老師他要自己挑,這語文老師就是他挑來的。新的語文老師戴著金邊眼鏡,五十多歲,相貌平平,看起來的確像個文化人。但他的右手一直留在袖子裏,就連在黑板上寫字也用左手“一筆勾成”。經曆了“文革”,聽他的語文課確讓人略有厚重深沉感,上課從來都是一個表情,露出笑容的持續時間也不會超過三秒,這是我對他最深的印象,也是我見過的所有語文老師中,我最寄以敬佩之情的一位。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右手,小時候和同伴玩農村的鍘刀,從手腕以上被鍘掉,截肢了。
現在想起來,不知道他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考上了大學成了老師,他的身體少一隻手,他的夢想沒有殘疾,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但是很自戀的說,我跟班裏那些惹是生非的學生不一樣,還是屬於比較聽老師話的那一類,那時候我把中考看得比較重要。因為隻有考進當地的重點高中,才能接觸到好的老師,享受到好的學習環境,考上大學的概率也就比在普通高中的大很多,眼下隻有順利通過了中考,才有資格談高考,才有資格談未來,才能出人頭地,這些都是新班主任灌輸給我們的思想。我們的學習成績,在班主任的嚴格管理和悉心教導下,一次一次的考試,班級之間的排名從倒數變成了正數,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在慢慢減小。
那個秋冬過得並沒有第二年的春夏快,但卻比往常的秋冬快。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學期,班主任在黑板上寫下了“距中考XX天還有”,我不知道他是故意把“還有”兩個字放在1後麵的還是寫到最後發現丟了兩個字又補上了,這與他平時隻注重教學而完全不知道他用方言講課有多麼別扭有的一拚,這也是他留給我比較深刻的印象。
從86天開始,70天,50天,30天,10天……倒計時每天都以嶄新的麵貌迎接我們,班主任一天天和藹起來,想不到原本那個凶巴巴的他也有溫柔的一麵。
中考前兩個月是要填報誌願學校的,當地的重點高中時寧德一中和寧德二中,寧德一中是省級示範性高中,寧德二中是市級示範性高中,地位不同。其次,寧德一中建校時間比寧德二中早好多年,師資力量也比較雄厚,所以當時是鐵了心要去一中的,但是據以往的分數線,還有班主任的準確猜測,再看看我的模考成績,可能就在被錄取的邊緣。盡管如此但還是想去。老師說“寧當雞頭,不做鳳尾”,就是說寧可去二中當第一名,也不去一中做最後一名,父母的意思也很明白,怕一旦報考一中落榜了,就隻能去普通高中,三年後想在高考考個好點的大學也就基本沒什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