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旗裏跟眾多來自全國各地的知青會合在一起,幾十人擠在小學校的課桌課凳上住了一夜。第二天公社開了隆重的歡迎大會,然後就分別坐上一掛掛大馬車,各奔自己要去的青年點兒了。一路顛簸,到天黑竹兒他們才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位於西拉木倫河南岸的海力廟(現為海拉蘇鎮)下屬的一個叫紅旗營子的大隊落下腳來。
這裏背靠西拉木倫河,麵對科爾沁沙地,所謂的青年點兒,就是用土坯子堆起來的幾十間草房子,矮趴趴、灰禿禿地圍成一個大院子,跟院子緊相連的還有牛棚、馬廄和豬圈,再往外就是柴草垛和一望無際的沙地了……
由於的天黑才到的,所以大家也沒看清自己要紮根的青年點兒是個什麼德行,不過,為了歡迎新知青的到來,老知青把青年點兒收拾得特別幹淨,屋裏的蠟燭、馬燈也點得特別耀眼,讓竹兒他們感到特別的熱鬧和新奇。而且為了歡迎新知青,公社還特地準許青年點兒殺了兩頭羊,那特別的膻味兒讓新來的知青一聞就興奮,等到喝上濃厚的羊湯,吃上焦黃的玉米餅子的時候,居然都覺得極香,就連竹兒都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等吃飽喝好了,點兒長金玉枝就給大家分配了房間,那六個男知青被分到了一間屋裏,竹兒和賈桂林、賴天驕被分到了一間屋裏。當然,屋裏還有三個老的女知青,一個叫溫姐,一個叫易姐,一個叫辛姐。
溫姐是1970年來這裏的第一批老知青,人五短三粗,皮膚黑紅,幾乎不說話,說話總是一到兩個字。易姐是1972年來的知青,細高挑,平胸窄臀,一會兒熱情,一會冷淡,變來變去不知道她的心裏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辛姐是1974年來的知青,長得沒有任何毛病但也沒有任何特點,她能讓人記住的就是她的性格潑辣,語言尖刻,而且隻要出口,就從不道歉。竹兒和賈桂林、賴天驕一定是坐了一天的馬車再加上羊湯喝多了,鋪開行李,鑽進被臥就都睡著了……
一直到第二天淩晨五點,溫姐喊了兩個字:起床!她們才懵裏懵懂地跟著爬了起來,易姐熱情地給她們發了工具,但卻不告訴她們那些工具怎麼用,或是幹什麼的。賴天驕就問,這個刀是幹什麼用的呀。溫姐就不吭聲、易姐就假裝幹別的。隻有辛姐說,還能幹什麼用,割資本主義的毒草,喂社會主義的畜生唄!
西拉木倫河的沿岸生長著一望無際的低矮灌木和水草,正是因為這些植被才沒讓科爾沁沙地的沙石將西拉木倫河給侵蝕截斷。竹兒和新來的知青們,就跟隨原先的老知青們在這河邊用巨大的鐮刀來割那些永遠割不盡的水草,為的供給全公社的牛羊過冬用的飼料。
沒有人手上不起泡,包括男知青;沒有人眼睛沒被風沙迷過,即使帶了紗巾;沒有人不被累得倒在割倒的草上就能呼呼睡去,夜裏更沒有人失眠;沒有人不在飯後一兩個小時就餓得心裏發慌,渾身虛汗,見什麼都能想象成食物——累的是身體,苦的是心裏,餓的是肚腸,為的是集體——
一個月下來,新來的知青不是這個病倒了,就是那個受不了超大量的勞役,想方設法地逃避勞動。賴天驕竟然一個月來了兩次例假,中間還以手被割破了為由歇了好幾天,她嬌滴滴的哭聲確實令人同情。大馬、大牛、大揚他們就紛紛站出來憐香惜玉,這個幫她完成任務,那個幫她包紮傷口,剩下一個還幫她弄病號飯。
賈桂林雖然沒來例假,也沒請假,可卻總是變著花樣積極要求進步,這樣就有理由以預備黨員的身份,今天去開個什麼會,明天去聽個什麼文件,後天又去準備個什麼發言材料……隻有竹兒與眾不同,她的毅力甚至超過了新來的男知青。
她雖然整天沉默寡言,但是從來不偷懶,不藏J,就那麼任勞任怨,埋頭苦幹。一定是因為竹兒來這裏的目的跟別的知青不一樣,別人可能是為了榮耀、虛榮或是證明什麼才來的,可是竹兒不同,竹兒就為了懲罰自己,為了救贖自己的靈魂才甘願到這裏來吃苦遭罪,接受勞役的……